第229章 暗箭如织(六)-《关于我老公是女帝这件事》

  夜深已近了子时,梁笙却又受上尊所召,来到舒和宫中。

  梁笙入殿跪礼,上尊半身伏在边几上,拿烛剪弄着火芯。

  “女帝的身子近来如何?”

  “倒是未见疾发之状。”

  “只要能安养着,总能好些……”

  她剪下一段烛芯后终于放下了剪子,也稍直起些身来,落眼瞧着梁笙。

  “如果不是为了女帝,孤断不会留你至今。”

  梁笙默然无应。

  “但是现在,孤要让你活着。”上尊侧肘支在边几,无比平静的思忆着过往种种,“冤有头债有主,凡今之一切,无不拜那恶鬼所赐,而今却还要让她的后嗣袭承帝位?”说到这,她也不禁生笑,却是冰冷的讽笑。

  而笑罢她又还是复了一面从容释然,“罢了,罢了……既然那么想要,就拿去好了。只是不该再让我那孩儿受苦了……”

  梁笙迟迟抬起脸来,看着她。

  “接下来还是不要叫他上朝了,就在寝殿中好好安养着。你不也说过,他的病不该劳累,服过药就该好好养着,就为他多配些安神宜休的药,不要叫他总是操劳在清绪殿了……”

  不知为何,听得上尊只是叫她配些安神之药时,梁笙却突然松下口气来。

  “其实现在于陛下最好的安养,还是让他了却牵挂为好……”言说间,梁笙又深深瞧了上尊一眼,只是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烛火间的虚空里,并没有留意到其他。

  “眼下还是莫要节外生枝为好。何况……如今陛下也并不想见到我。”

  也不知这番话里是哪个词句刺及了上尊心门,只见她的眸光颤了一颤,却又在险生泪影之时堪堪稳住,也避开了烛光。

  “你只管将药配成便是,其他的孤自会安排。”

  梁笙暗为一叹,终是只能从了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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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凛州尽春未雨,暑夏未至,土气却已生焦酷,照此而观,今夏怕也为旱。”

  花非若落笔批着奏本,治粟内史站在堂下,思索着女帝所言之事也只犯愁。

  “先调府粟二十万石输往祁城存仓。”

  “遵命。”

  “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待着大臣退出殿门,花非若也正置下朱笔,“召丞相入宫。”

  “是。”俞惜颔首应令,却正俯礼间就闻女帝又咳了起来,于是立马上前递上温茶,也温言叮嘱:“陛下已看了两个时辰的折子了,该歇息了。”

  花非若也确实感到了些乏意袭身,便点了点头想要起身,却才一动便感一阵眩晕乏软,一时失力的又跌坐了回去。

  “陛下!”

  俞惜吓得连忙扶上前去,花非若恍惚了一瞬回神,微微蹙眉的轻轻揉着太阳穴。

  正巧这会儿慕辞也登殿来给他送药,才一进门便见得如此一幕,也快步来到座旁将他扶住。

  “没事,只是有点累……”

  听他讲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慕辞眉头一拧,软声责言:“都叮嘱过你不许勉强,就是不肯听话!”

  花非若笑了笑,轻轻扯住他的袖,“只是有点困,其他没什么。”

  “那今日就好好歇着了。”

  “好。”

  俞惜避在一旁,正寻思还该不该去传召丞相时,女帝又对她道:“把这本折子送去相府。”

  “是。”

  等着他吩咐完,慕辞便将他从座中抱起,带回寝殿。

  “这些时日,让你辛苦了……”

  他靠在他的怀里,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对我说这样见外的话,照顾你岂会是‘辛苦’?”

  花非若轻然笑了一声,乏然难解的闭了眼,“答应你的事,还有很多都没有做……”

  “所以你才更该好好养病,答应过我的一件都不许落!”

  花非若唇畔勾着温恬的笑,“你是我的心肝宝贝……”

  天晴的时候,花非若便不喜在床帐里蔽帐而歇,慕辞就把他放在临窗的软榻上,喂他服过药就扶他躺下。

  以往他不论何时都爱戏谑笑言,不管论及什么都是云淡风轻,而今缠身的重疾抹去了他眉眼间的明朗,也让他变得温顺了许多,柔软得像是一只乖巧的狮子猫。

  花非若侧身瞧着他,那双惯为缱绻的狐狸眼蒙得一层倦色后,更显温柔得仿佛藏入了三千弱水,便是浮羽芦花照前也溺底飘不起,何况慕辞一心沉爱着,更如何能挣得出这道视线。

  “等我睡一会儿起来,陪你去后花园走走。”

  “嗯……”慕辞也轻柔了声音,将他的长发理开,“我就在这看着你,多睡一会儿。”

  他的眼睫已经垂沉,却还是笑着应了他,才缓缓闭眼。

  他安静的睡着,慕辞也就伏在榻沿静静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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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得势的储君,很快就笼络了一班大臣随着自己鞍前马后,就连而今国中唯一的彻侯也上赶着巴结。

  “陈仲何可不比上官珑那老狐狸难办,今次这批财资,她是断然办不下来的。”

  时至今日,荀孚蓁一想起前年那场腊月的宫宴仍是一肚子气,而今又逢一番相似之状,她自然也想趁着新势重握一把威风,于是趁着一杯酒敬上,也对储君进言道:“如今女帝重疾缠身,都病糊涂了,殿下却当以大局为重!如今这局面,岂是大兴土木凿水渠的时候?眼下还处四月呢,待得入夏雨季一来,凛州旱土自然迎而解之,何需现在破财费力引什么涵水,有这功夫还不如拨款南境招兵买马,早日将海防重筑。”

  花灵昀慢品着美酒,听着荀孚蓁所言只觉有趣。

  “往以为侯君在京中只愿做一富贵闲人,原来也是一腔热忱,忧心国事呢?”

  “古语有云,良臣择主而事,往时是臣不得志,也无可奈何,如今但遇明主,自当效力。”

  花灵昀莞尔一笑,对她此答倒是十分满意。

  “却是可惜了侯君家的嫡公子,侍主多年无宠而凄。只闻如今宫里实际掌权的也是那位容胥,他这个贵君做得想必也颇不得志吧?”

  荀孚蓁作势一叹,“殿下说得正是!我也可怜我那无辜儿哪……”

  花灵昀将手中酒杯置回桌上,瞧着这位侯君意深而问:“莫非贵君也就唯愿侍此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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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过了储君,荀孚蓁出了东宫坐回侯府的车中,那件纠扰的烦心事自然笼上心头。

  可怜荀安不明真相,时至今日仍将一腔深情枉付,又偏还是个死脑筋!

  荀孚蓁越想越气,更也深深掂量着那个吕奉。

  话说得倒是好听,却是连日不见有何动静。

  且此人心机实在深沉,谁知道他到底是愿真心辅佐她,还是只是想趁她侯府之势……

  狐疑的阴霾在心头盘桓,叫她越想越觉心中不得安。

  她堂堂居京彻侯,岂有任人摆布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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