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阴阳瞳裂魄,竹刀断魂丝(上)-《异闻诡事薄》

  血月暗红的光,像凝固的血浆,沉甸甸地泼洒在黑崖海滩上。

  海浪的咆哮如同巨兽濒死的怒吼,震得人脚底板发麻。脚下的大地还在微微颤抖,如同被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深处疯狂擂鼓。

  老渔夫最后那声泣血的“生眼填”,像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在陈渡的心尖上,寒气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生眼填……填阵眼裂口……用……活人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空荡的右眼窝。

  那里,那股诡异的悸动和灼痛,此刻正疯狂地搏动着,如同擂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挣扎、尖叫!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明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这所谓的“生眼”,指的就是他的阴阳瞳!

  他那只被挖掉、却依旧残留着邪异力量的右眼!要用它去填那黑崖海眼的阵眼裂口!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瞬间!

  “呃啊——!”

  陈渡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烧红烙铁捅穿脑髓的惨嚎!

  他死死捂住右眼窝,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筋的虾米,弓着背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

  不是幻觉!

  他那只早已空荡的右眼窝深处,此刻竟如同被塞进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一股难以形容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混合着一种诡异的灼热感,猛地爆发开来!

  那感觉,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正从眼窝深处疯狂地往他脑子里钻,搅动着他的脑浆。

  更恐怖的是——

  他的视野,瞬间被撕裂成了两半。

  左眼看到的,是真实而残酷的阳间景象:纸扎铺废墟上冲天的烈焰,在血月下扭曲跳动,将赵世荣那张因剧痛和疯狂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厉鬼。

  他正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来,脸上脓血混着泥浆往下淌,那只握着驳壳枪的手,却如同毒蛇般,颤巍巍地再次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穿过漫天飞舞的黑色纸灰和飘摇的雨幕,死死地、精准地……指向了蜷缩在地的陈渡。

  “时辰……时辰到了!!”赵世荣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喜和剧痛折磨下的扭曲,“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小杂种!你的眼……拿来吧!!”

  他的手指,猛地扣向扳机!

  而陈渡的右眼窝……不,是那空荡的、剧痛灼烧的眼窝深处,此刻“看”到的,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阴森恐怖的幽冥世界!

  一片冰冷、死寂、无边无际的墨绿色深水!

  无数张被海水泡得肿胀发白、皮肉腐烂脱落、露出森森白骨的脸孔,正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地围拢过来!

  那些脸孔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绿色的、充满无尽怨毒和饥渴的鬼火!它们正是那沉没在永昌号铁箱里的三十七条冤魂!

  这些溺毙的水鬼,此刻竟穿透了那三十七具骸骨纸马的骨架,如同无数条滑腻冰冷的毒蛇,朝着陈渡的灵魂猛扑过来!

  一只只腐烂发白、指甲脱落的手爪,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尸腐恶臭,穿过骸骨马的缝隙,穿过冰冷的雨幕,穿过现实的阻隔,直直地抓向陈渡蜷缩在泥水里的身体!

  不!是抓向他的魂魄!

  “嘶——!”

  陈渡仿佛能听到那些鬼爪撕裂空气、抓挠魂魄的尖利声响!那冰冷刺骨的触感,那深入骨髓的怨毒,那要将他的灵魂撕碎吞噬的饥渴,如同无数把冰刀,狠狠剐在他的灵魂深处!

  阳间的枪口!阴间的鬼爪!

  双重视界的恐怖景象,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狠狠撕扯着陈渡的神经!

  阳间的烈焰灼烤着他的皮肤,阴间的冰寒冻结着他的灵魂,极致的痛苦和恐惧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野兽般的嗬嗬声,身体在泥水里疯狂地扭动、抽搐,如同一条被扔上岸的垂死之鱼。

  “时辰到!!”赵世荣狞笑着,手指猛地压下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渡儿——!”

  一声如同受伤老豹般的嘶吼,猛地炸响!

  一道佝偻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从斜刺里猛地扑出,狠狠撞在陈渡身上!

  是孙三爷!

  “噗通!”

  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泥水里,几乎就在同时!

  “砰——!”

  一声刺耳的枪响撕裂了风雨,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陈渡刚才蜷缩的位置,狠狠射入泥浆中,溅起一蓬浑浊的水花!

  孙三爷枯瘦的身体死死压在陈渡身上,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他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老脸,几乎贴在了陈渡惨白如纸的脸上,浑浊的独眼里,此刻翻涌着刻骨的痛楚、深沉的愧疚,还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决绝!

  “娃子……”孙三爷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磨过生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抠出来的血块,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栖霞镇的骨气……水里头那些个冤债……压死俺……压死俺三十年啊!”

  他那只布满老茧和裂口、沾满泥污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柄刀!

  一柄样式极其古旧、通体泛着温润黄光的竹刀。

  刀身不过巴掌长,打磨得光滑无比,刀柄上缠绕着褪色的红绳,刀刃薄如蝉翼,在血月下闪着幽冷的微光。

  刀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细如蚊蚋的扭曲符文,透着一股古老而沉重的气息!正是纸扎匠代代相传、刻有镇邪符的竹刀!

  “今日……”孙三爷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陈渡空荡的右眼窝,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痛,有悔,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和……不容置疑的决断!“俺……拿命……填这窟窿!!”

  话音未落!

  孙三爷那只枯瘦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扣住了陈渡的头颅。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头骨。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扬起那柄刻满符文的竹刀!

  刀光一闪!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一丝颤抖!

  那薄如蝉翼的刀尖,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和决绝的狠厉,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捅进了陈渡那空荡的、此刻正剧痛灼烧的右眼窝深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