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侧目-《帝无幽》

  ……

  玉虚峰顶,紫檀矮几,棋局依旧。

  墨玉黑子与暖玉白子在由空间法则凝结的纵横十九道上无声厮杀,每一枚落子都仿佛牵动着万里之外那片黑暗疆域的气运流转。

  人皇虚影玄袍上的日月星辰缓缓轮转,儒祖指间浩然正气温润流淌,佛祖莲台佛光普照悲悯,道祖拂尘轻扫拨动天机。

  倏然。

  人皇虚影执子的手在棋盘上方轻轻一点,他并未抬眼,只是笼罩在朦胧愿力光辉下的面容,似乎朝向冥夜深处的方向偏转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角度。

  嗡。

  无声无息间,棋盘上空的中心区域,一圈微弱的涟漪荡漾开来。

  涟漪之中,光影凝聚,迅速清晰。

  赫然是秦无幽与朱雀殿主在无边冥夜黑暗之中,与那铺天盖地的暗红“血噬”狂潮以及那道扭曲人形诡异激战的画面!

  画面无声,却纤毫毕现。

  朱雀殿主如同赤色流星撞入翻滚的血肉浪潮,滔天神炎焚灭万物,却在黑色脓液暴雨下护体光焰摇曳,袖口被蚀穿,肌肤染上灰黑!

  秦无幽挡身在前,双神火显化朱雀火凤法相,清越啼鸣撕裂死寂!

  灰影如毒蛇突袭,时间法则回溯其半尺!朱雀殿主反掌焚天,灰影重创却诡异复原!

  秦无幽一剑切割、光束焚形,真火定魄……最终,人形诡异被彻底灭杀。

  画面流转,直至两人化作流光遁入更深黑暗,消失不见。

  “哦?”一直闭目仿佛神游的道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向对面温润如玉的儒祖。

  “文圣天书涤荡邪祟,抚平心魔。礼圣天书梳理法则,稳固心志。双书悬顶,在这冥夜污浊之地,倒成了护持道心的不二屏障。”

  “儒祖,既然舍得拿出两卷,何不将剩下那卷‘孔圣天书’,也一并给了这孩子?三书齐聚,浩然长河护体,岂不更妙?也省得他胸口那道疤,总渗着寒气。”

  此言一出,连闭目低诵佛号的佛祖,莲台散发的佛光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儒祖闻言,脸上温润平和的笑意不变,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温凉的清茶,浅浅啜饮一口,仿佛道祖问的只是寻常小事。

  他放下茶杯,笑道:“大会之后,自会将孔圣天书也给他。”

  “舍得?”道祖再次开口,语气中的玩味更浓。

  儒祖迎向道祖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坦然一笑,道:“有何舍不得?不过是一卷承载先贤智慧的书简罢了。若能在应劫之人手中绽放光华,护持人道薪火,方不负其传承真义。”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道祖拂尘拂过的那枚棋子,温声道:“倒是道祖你,不也将那株夺天地造化的‘辰极一蒂莲’,早早地‘赠送’给了这个孩子么?这份手笔,可比几卷书简贵重多了。”

  道祖默然,脸上那缥缈空灵的表情未变,嘴角却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算是默认。

  “阿弥陀佛!” 佛祖宣了一声悠长的佛号,慈悲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如同看着两位顽童斗法。

  “善哉,善哉。老衲今日算是开了眼界。道祖赠莲蕴其圣府根骨,儒祖赠书护其道心不堕。你们两位这心眼子……咳,这未雨绸缪、布局深远的手段,当真是……令人叹服。”

  道祖眼皮微抬,看向佛祖,道:“佛祖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

  “你那弟子金蝉,九世轮回,一朝顿悟,证得仙圣果位,超脱尘俗。可他在入圣之前,与这孩子在蛮荒中同生共死,结下莫逆之交,这份因果牵绊,难道不是你佛门早早结下的善缘?”

  佛祖双手合十,低眉垂目,并未否认,只是低诵:“缘起性空,因果如幻。金蝉与他,自有其缘法。老衲……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三位圣祖言语交锋,机锋暗藏,看似闲谈,却已将各自对秦无幽这枚“变数”棋子的布局与期待,隐隐道破。

  人皇虚影端坐中央,笼罩在光辉下的面容无喜无悲,只是指间那枚墨玉黑子,在棋盘上空悬停的时间,似乎又长了一瞬。

  就在这时,人皇虚影拂袖一挥。

  棋盘上空,秦无幽与朱雀殿主的画面如同水波般消散。光影流转,瞬间切换至另一片更加狂暴的冥夜战场!

  画面中,剑气冲霄!

  一道身影如同开天神剑,在粘稠的黑暗与翻滚的诡异阴影中纵横捭阖!

  那是一名青年。

  身姿挺拔如孤峰,面容冷峻刚毅,眼神锐利如电,仿佛能刺穿一切虚妄。

  他手中并无实体长剑,但并指如剑,每一次挥动,便有一道纯粹战意与杀伐法则构成的暗金色剑气破空而出!

  无数潜藏在黑暗中的低阶诡异,无论是血噬还是其他扭曲形态,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剑气的锋芒下瞬间湮灭!

  现在他面对的是一种更为强大的诡异,那赫然是一尊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龙形诡异!

  其身躯由蠕动的暗紫色“血肉”和闪烁着幽绿磷光的巨大骨节拼凑而成,蜿蜒盘旋,如同一条腐烂的星河!

  龙首狰狞,眼眶中燃烧着两团不断扭曲闪烁的惨绿色魂火!

  龙口张开,喷吐出暗紫色吐息。

  仙圣境!

  这是一尊拥有仙圣级力量的龙族诡异!其散发出的威压,比秦无幽他们遭遇的那尊人形诡异强横了何止十倍!

  执剑青年身处这庞然大物的攻击风暴中心,渺小如蝼蚁,气势却如擎天之柱!

  他身形快如鬼魅,在暗紫吐息与撕裂空间的龙爪间辗转腾挪,险象环生!

  一道道凌厉无匹的暗金色剑气,如同暴雨般斩向龙形诡异的关节、逆鳞、以及眼眶中的魂火!

  剑气斩在那些蠕动的暗紫血肉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虽能留下深深的剑痕,甚至斩断部分骨节,但那伤口处暗紫色肉芽疯狂蠕动,在快速再生!

  斩向魂火的剑气,也被那两团不断扭曲的惨绿魂火强行扭曲、吞噬大半威力!

  战斗激烈无比,两者碰撞的余波将方圆数百里的冥夜黑暗都搅得天翻地覆!

  青年身上的战袍多处破损,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也受了些震荡内伤,但他眼神中的战意却愈发炽烈疯狂!

  “仙圣境的龙族诡异……此子竟能与其正面缠斗,不落下风?这是哪家传人?好生霸道的剑意!”

  佛祖看着画面中那纵横捭阖、战意冲霄的身影,慈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讶。

  “呵呵。”道祖发出一声轻笑,道:“佛祖你怕是被那木鱼声障了心眼,连这兵家独有的‘破军戮神剑气’都识不得了?”

  “兵家?”佛祖恍然,再看那青年,感受其剑气中那股铁血杀伐、征伐天地的纯粹意志,点头道:“原来是兵尊传人。如此纯粹的破军剑意,当世罕见。他便是……圣榜第四的孙御天?”

  “正是。”儒祖温润的声音响起,赞许道:“金蝉佛子破境入仙圣,超脱圣榜后,他便是圣榜第三,仅次于承禹和颜书。”

  道祖意味深长地道:“兵家杀伐第一,锋芒毕露。儒家浩然中正,海纳百川。再加上承禹与那个小家伙……这斩夜之行,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