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对其的猜忌-《凤仪昭昭:母凭子贵封皇贵妃》

  上书房的窗纸刚换过新的,却挡不住外面飘来的风言风语。太子把那柄镶金的玉如意往桌角一磕,裂痕里的金线在晨光中闪着冷光,像条吐着信子的蛇:“他凭什么?不过是会讨皇爷爷欢心,真以为这如意上的血,是白流的?”

  永瑞的书案上,刚写好的 “中庸” 二字还带着墨香,被太子的怒吼惊得溅上墨点。他攥着太后给的玉佩,指尖在 “庸” 字的竖钩上用力一划,想把那点墨痕盖住,却越涂越脏,像块洗不净的污点 —— 这是太子的猜忌,像块粘在身上的泥巴,怎么甩都甩不掉。

  猜忌的种子,在四阿哥的府邸里发了芽。弘晖的兵法书被批注得密密麻麻,在 “隐忍” 二字旁,四阿哥用朱笔写着 “防永瑞”,墨迹透过纸背,在另一页的 “仁厚” 上晕开,像滴腐烂的脓。“记住,” 四阿哥的手指点着书页,甲胄的寒光映着他眼底的阴翳,“越是笑得无害的,越要当心,当年你八叔,就是这样骗了所有人。”

  这话像根毒刺,扎在弘晖心里。他再看永瑞时,总觉得那孩子递过来的马齿苋饼里,藏着算计;笑起来露出的缺牙,是故意装的天真。那日在太液池边,永瑞失足掉进冰窟窿,弘晖握着绳索的手顿了顿,直到看见瑶珈奔来的身影,才猛地把绳索往下放 —— 这迟疑的瞬间,被四阿哥的眼线画成图,批注写着 “尚可教化”。

  猜忌的网,在朝臣间越织越密。早朝时,御史弹劾完颜家族 “私藏兵器”,奏折里夹着张画像,画的是镶黄旗的将士在边关演练,队列的形状竟像个 “瑞” 字。“此乃大不敬!” 老御史的朝笏往地上一拍,声音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婉贵妃若无私心,为何让兄长练此阵形?”

  瑶珈站在殿外听着,凤钗上的东珠在寒风中晃出细碎的响。她忽然想起周先生说的,“猜忌是无形的刀,不见血,却能杀人”。就像这寒冬的太液池,表面结着冰,底下的暗流却在啃噬着堤岸,总有一天会溃堤。

  最刺骨的猜忌,来自后宫的脂粉堆。德妃解禁后,第一次在太后宫里见到瑶珈,鬓边的玉簪比往日少了两颗东珠,却在言谈间句句带刺:“妹妹最近气色真好,怕是…… 有什么喜事吧?” 她抚着腕上的玛瑙佛珠,正是太后赏瑶珈那串的同款,“听说瑞儿殿下又得了皇上的赏,真是好福气。”

  这话像根针,扎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淑嫔的帕子在膝头绞成团,想起小禄子说的,有人看见承乾宫的太监往太医院跑,怕是瑶珈想给永瑞 “寻个好前程”;兰贵人的茶杯晃了晃,茶水溅在袖口,那上面绣的 “瑞” 字,忽然显得格外扎眼。

  猜忌的阴影,甚至笼罩了孩童的嬉闹。安儿哥哥把新画的风筝送给永瑞,上面画着三个孩子手拉手,太子的风筝最高,永瑞的在中间。这画被东宫的人看见,添了几笔,就成了永瑞踩着太子的肩膀往上爬,风筝线缠着太子的脖子 —— 篡改后的画贴在宫墙上,像张狰狞的符咒。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永瑞的小胖手扯着风筝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明明把最大的风筝给了太子哥哥。”

  瑶珈把他搂进怀里,指尖抚过他发顶的绒花,那是用玉泉山的泉水滋养的白茉莉,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因为他们心里长了杂草,看不见鲜花。” 她让春桃取来笔墨,在篡改的画上添了片大大的马齿苋,叶片把所有狰狞都盖住了,“你看,再脏的地方,也能长出干净的草。”

  但猜忌的毒,早已渗进泥土里。康熙赏给永瑞的小马,被人在马蹄铁里藏了根针,马受惊时差点把永瑞甩下来,马蹄上的血珠滴在宫道上,像串红色的惊叹号。查出来的凶手,是太子的伴读,却一口咬定是 “自己糊涂”,刑具都用上了,也没供出背后的人 —— 谁都知道,这是太子的猜忌在作祟,却没人敢说破。

  “这宫里的猜忌,” 太后的佛珠在佛堂里转得飞快,香灰落在她的手背上,像块洗不掉的黑斑,“比瘟疫还厉害,沾上就没命。” 她把那枚 “中庸” 玉佩塞进永瑞手里,玉质的温润抵不过人心的寒,“拿着这个,少说话,多读书,别给人抓把柄。”

  可把柄从来不是自己给的,是猜忌的人硬造的。八阿哥的旧部在江南散布谣言,说永瑞是 “紫薇星转世”,出生时伴有红光,连当年的瘟疫,都是为了给 “真命天子” 铺路。这话传到康熙耳里时,他正在看四阿哥弹劾 “妖言惑众” 的奏折,龙袍的金线扫过奏折上的 “永瑞” 二字,忽然沉默了很久。

  猜忌的顶峰,在祭祖大典上爆发。太子捧着祭文的手一直在抖,念到 “国泰民安” 时,忽然把祭文往地上一摔,指着站在一旁的永瑞:“他才是祸根!是他让这宫里不得安宁!” 祭文的碎片在香火中飘飞,像群黑色的蝴蝶,落在瑶珈的凤钗上,沾了满身的灰。

  永瑞吓得躲在瑶珈身后,小手紧紧攥着那片干枯的马齿苋。瑶珈的膝盖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声音却异常平静:“皇上,太子殿下是被流言迷了心窍。若瑞儿真有不妥,臣妾愿带他去五台山修行,此生不再踏入京城半步。”

  康熙的目光扫过太子涨红的脸,又落在永瑞发抖的肩上,最终落在瑶珈鬓边的东珠上,那珠子被香火熏得失去了光泽。他忽然捡起祭文的碎片,声音比太庙的钟声还沉:“祭文上的字,是谁写的?”

  众人这才发现,祭文的笔迹,与八阿哥的极为相似,只是模仿得更像太子的。康熙的朱笔在碎片上划了个圈,没说谁对谁错,只让人把太子带回东宫 “静思己过”,又让瑶珈带着永瑞 “回去休息”—— 这模糊的处置,像层薄冰,暂时冻住了猜忌的浪,却藏着随时碎裂的险。

  回到承乾宫时,永瑞的小脸还白着,把那片马齿苋往瑶珈手里塞:“额娘,他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我把玉佩还给太子哥哥,把小马送给弘晖哥哥,好不好?”

  瑶珈把孩子搂进怀里,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落在马齿苋的枯枝上,像层厚厚的棉絮。她忽然明白,猜忌这东西,从来不是讲道理能消除的,就像这寒冬,只有等春天来了,冰雪化了,才能让泥土里的种子,长出新的希望。而她能做的,就是抱着怀里的孩子,在猜忌的寒风里,站得稳些,再稳些。

  夜风卷着雪沫子撞在窗上,瑶珈给永瑞掖好被角,他的小手里还攥着那枚 “中庸” 玉佩,玉质的温润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知道,这枚玉佩挡不住所有的猜忌,但只要孩子的心还像现在这样干净,像那片马齿苋一样,在寒冬里也能扎根,总有一天,能等到冰雪消融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