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识破-《再婚启示录》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两年前,一位私人收藏家请她们公司帮忙策划一场印章展。这位收藏家手上收藏了中国历代玺印与名家篆刻作品、古印谱和篆刻家印谱,以及珍稀印材等约120多件展品。

  签约之后,采购部快速定好了场地。

  詹嘉彤去看过,场地面积、总体设施、周边地理环境、交通状况等都符合布展基本要求。

  这时,龚雪突然跳出来,认为该场地的租金太高,性价比太低,并极力推荐另一个场地。

  采购经理就在詹嘉彤旁边一直抱怨,说什么龚雪推荐的场地安全措施不到位,后期为了保证展品安全,她们公司势必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去填补这方面的不足。整体算下来,根本无法节约成本。说不定还要超支,万一发生展品失窃的问题,之后的保险费也要酷酷涨。完全得不偿失等等。

  他天天在她旁边叨叨,烦得詹嘉彤不行。再加上他每一个理由都精准踩在点子上。于是她也没多想,直接找到龚雪,一票否决她的提议,坚持使用采购部定下的场地。

  后来呢——

  后来,这位私人收藏家单方面宣布取消合同。她们扣下的定金,支付场地位违约金后,所剩无几。

  采购部经理事后没有一句抱歉的话,反倒责怪她太冲动了。要是再多等两天,就没必要跟龚雪硬碰硬了。

  詹嘉彤到现在还记得他说这话时的嘴脸,一个人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种话。

  横竖他没有任何损失。那次跟龚雪的冲突之后,她的工资再也没涨过一分钱。就连年终奖,也比之前少了一半。

  不然怎么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呢,这种事她找谁说理去。

  同样的情况,同样的伎俩,同样的话术。

  这次他又想拿她当枪使,鼓动她冲锋陷阵,张牙舞爪地跟龚雪撕逼火拼,力争拒绝启用所有新供应商。而他呢,躲在她身后,一张嘴喋喋不休,从头到尾置身事外——上演现实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没有任何折损地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

  今非昔比。

  詹嘉彤上过一次当。再信他,她就是猪。

  心虽冷,面上却在笑着,她温声劝道,“你先别着急上火,龚总让你查,你就去查。认真地查,不合格的全都剔除掉不就好了。你我包括龚总,都是给三位老板打工的,还是要以公司利益为核心考虑问题。”

  “我……”采购部经理苦不堪言。他倒是想为公司考虑,但总归不愿意得罪龚雪。

  “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因为供应商的资质审核疏忽,后期出现应对能力不足问题,导致我这边的工作进展不顺利,或是推进不下去的话,我惟你是问哦~”詹嘉彤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似地说道。

  话说得轻飘飘,仔细琢磨一下,暗含几分警告的意味。

  “你……”采购部经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纳闷,詹嘉彤好像变了。

  大约世界上的所有公司都有这一部分开支,它有一个特定名目——外联费用。她们公司也有。逢年过节,詹嘉彤要给老客户、新客户、潜在客户,以及介绍业务的中间人寄送礼品之类的。

  而她也常常收到供应商或者合作方寄送的礼品,这些东西最后全部交给行政部门处理。如果是吃的喝的,基本上就是大家分着吃吃喝喝。如果是储值卡、礼品卡、兑换卡之类的,最后也都变成了员工福利。

  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詹嘉彤越做得大大方方,不给任何人抓她小辫子的机会。

  保持良好合作关系与职务侵占罪、商业贿赂,只有一线之隔。你永远不知道哪天伸出去的手,可能再也收不回来。收回来的时候,已被套上一副银手镯。

  采购经理这些年来,从在册供应商那里捞到多少好处,詹嘉彤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她很清楚,供应商给的好处全部进了他个人荷包。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自然会和某些供应商保持更长久稳定的合作关系。排斥那些没有与他个人建立特别关系的新供应商。

  可是,总不能他得了别人的好处,让她身先士卒吧。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一个人怎么能精明成那样,把别人当成挡箭牌、垫脚石,一达成目的,就卸磨杀驴。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职场生存指南第三课。

  辛学宇走进4S店时,天空忽然降下一阵急雨。不像春天的雨。春天的雨一般偏爱在夜间降临,滋润万物。

  这雨就像他早上收到电子版股权收购意向书的心情。一群忘恩负义的人,把他当傻子糊弄。

  销售经理把钥匙和文件交给辛学宇时,笑吟吟地说道,祝贺辛总,遇水则发。

  辛学宇想,就这点水,打发叫花子呢。

  把车开出来的时候,雨停了。天色润青,轮胎碾过一片湿意,无声无息。

  迈巴赫S580奔驰在高速公路上。

  “你这车真不错!”躺在后座的孔加一晃晃脑袋,直接舒坦上了。

  “我也想去后面躺着,”副驾上的黎海磊羡慕不已。

  “我是你们的司机吗?”辛学宇一句话噎死人。

  “那你让我开一会儿?”黎海磊继续争取。

  “你先把手上的活干完,回程给你开。”辛学宇瞟一眼黎海磊手里的电脑屏幕。

  孔加一翘着二郎腿,无比休闲惬意,好像他们两个忙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还有闲心打听八卦。

  “我听牛景说,程小沙跟你继子关系不错。”孔加一从认识程泳沙那天起,就喊她程小沙。她二十多岁的时候看着像在校大学生,三十多岁快奔四的人还一副二十多岁的生嫩面孔。仿佛时光的镰刀对她毫无影响。

  “嗯。”辛学宇点头。

  “不是,你们各自嫁娶,各过各的。她怎么又跟你继子产生联系了?”孔加一万分不解。程小沙是婚姻过错方,离婚协议也是他起草的,她几乎净身出户。所以他推测能让程小沙认识辛学宇继子的途径只有一个,“她上门找你要钱了?”

  “没有。”辛学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