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战争心理学-《大明帝国一六一六》

  当年的女真人确实能打。1114年的护步达冈之战,金兵2万击败辽军70万,辽军主力被摧毁。由此留下佳话:女真不过万,过万则无敌于天下。

  等金灭辽,为对付南宋重金打造的重甲步兵开发出‘铁浮屠拐子马’。浮屠就是塔,那人马俱甲的重骑兵看上去像座塔,怪渗人的。拐子马是轻骑兵,负责两翼射阵,把宋军阵型往中间赶。

  然后很渗人的铁浮屠正面冲击,披坚执锐无以阻挡,如老希的坦克集群冲锋,有排山倒海之势。偏偏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过万女真的佳话不灵了,金人发现原来汉人不是两脚羊乃是索命鬼。钩镰枪断马腿,斩马刀不光用来斩马,顺带手还会斩杀跌下马爬不起来的女真骑兵。几十斤重甲压在身上,女真骑兵真真没力气翻身爬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宋人将自己割喉放血。

  当年的野猪皮敢想,当年的野猪皮取精髓去糟粕。牵强附会得妙啊,被世人遗忘的佳话从故纸堆里复活了,被剽窃被继承为‘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而铁浮屠拐子马却永远只属于南下吃瘪的金兀术。

  这是个成功的心理战经典案例,不承认不行。

  似乎明朝人知道真相,所以前期把真字去掉两个点唤作‘女直’来加以区分:女直,假的女真。可武装的牙口斗不过糙汉的老拳,吃了几次亏后深入琢磨:野猪皮生在东北,女真人的老家也在东北,是不是女真人当年把野猪皮的祖宗捉来世代为奴?如此,可以骂野猪皮乱认祖宗,却不能骂他乱认家长。如此,骂他们建奴最为贴切。

  再后来,萨尔浒、浑河之战被打得鼻青脸肿,也就直把女直作女真了。

  通古斯半兽人,到死也只能是假女真。穿越众是不认的,在梁山系的语言体系中,从来只承认这些半兽人为建奴、鞑子。

  几次交手,多尔衮发现近卫军以其快枪炸雷之利,以散兵加数道壕沟就能有效遏制己方骑兵集群冲锋,骑兵密集阵型却成为对方的枪靶子。赔本的买卖做三次就足够了。建奴多尔衮今日轻松赢下一阵,自信爆棚,要做一次真女真了。

  他敏锐地发现近卫军的火力一次比一次稀疏,他敢确定对手没药子了!他也敢确定决战的最后时刻已到,一次总攻就能把最精锐明军杀个一干二净。

  我大金,得了你家李成梁的真传。你近卫军,偷了你家梁山军的衣钵。这叫棋逢对手强强对抗。打掉你,金主爸爸们才会十分满意,将来送钱送粮会更积极。打掉你,边墙便不成其为阻挡我大金的墙,乃是我大金圈养你两脚羊的篱笆。

  为了你汉人悲催的未来,为了我大金美好的明天,杀---!

  几百人的马队赶在步兵陷阵之前迂回冲击,鞑骑压低身体伏在马背上从两翼冲杀过来。

  骑兵很能造声势,铁蹄铮铮扬尘数里。当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浩大声势带不来恐惧和压力,飙升的肾上腺素里沸腾着杀敌报仇的冲动。近卫军全线开枪阻击。

  蒙格觑得准,一枪正中目标。那鞑子骑术了得,像是粘在马背上的不曾跌下马来。他快速打光了夹在手指缝里的4发子弹,换弹上膛瞄到第5个目标时,发觉上当了:马背上的是个死人、绑在了马上的死人。这是在引诱我军浪费子弹!他仔细看了又看,确定自己的判断千真万确!他立即招呼战友莫要上当,但在紧张的战斗中,在嘈杂的枪声中,又能有几人听见蒙格的呼喊。

  待少数几匹躲过弹雨的鞑子战马或越过壕沟或停留于阵地前,人们终于得见自己上了鞑子的老当。在一片‘卧槽、尼玛’的骂声中,蒙格骄傲地宣布有燕三营机灵鬼蒙格者早就识破了敌人的诡计,也拼命招呼大伙儿擦亮眼睛了,奈何你等三营的蠢材不来听。而对老战友白百何,我们的蒙格便格外地真情吐露,大骂他庸才盘踞高位乃近卫军之大不幸也。

  白百何叹口气,默默走开,不愿与那蒙鞑子争辩。只心里道:“你个鞑子懂个屁。老子如今是营长,要为全营的安全和荣誉考虑。老子眼珠子没瞎,老早就察觉了。可是...”

  可是,白百何并非人中龙凤、军中俊杰。那当口只能选择把死人当活人来打,他不敢冒险,无法承担被敌人突破三营阵地的后果。冲阵的敌骑里如果活人死人五五开呢?三七开呢?一九开都不敢心存侥幸。如同给躺地上不动的鞑子补刀,求的是一个四平八稳万中无一。

  军官自有军官的境界和责任,白营长不敢赌!

  多尔衮却敢赌。因为这把押的是闲钱,赌输了没所谓。

  多尔衮很会赌。他谙熟战场心理学:老子出牌了,你跟不跟吧?

  近卫军没有选择,只能跟这鞑子奏响的节奏跳舞,宝贵的子弹浪费在了死人身上。待建奴步军撤下车盾,全程呼喊全军席卷冲杀而来时,部队已没有充足的子弹迎客了。

  技不如人被打死,认了。

  被玩死,年轻人心头那个恨呐!丁正男抖落下军大衣,提起枪来,准备亲临一线督战。

  哪怕弹尽粮绝,哪怕被铁桶围困,他有个虚无缥缈的却异常强烈的第六感:近卫军不会倒,叔叔辛辛苦苦一手打造的近卫一师绝不会就此覆灭。因为这里已经不是土木堡了啊,没那死穴恶风水了。

  没错,促使丁正南突围出来的最大动机乃是摆脱‘土木堡’之极恶风水,摆脱历史阴魂之诅咒。

  我们的小将军跳出五行之物质,被六界之魔幻所扰。太师傅泰森若在,一顿拳打脚踢在所难免,“你丫兀自气短个屁呀!竖子不可教也!”

  看懂了吗?所以我们讲,近卫军还不能算梁山军嫡系。境界差远了!

  请问你丁正南,教你的唯物主义指导思想哪儿去了?!

  战场瞬息万变,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能牵动全局。如果连续好几个小小的失误呢,那就是万劫不复。

  悔不该一周前贪功恋战追着阿敏亲军不放。就为贪恋军功,为生擒活捉阿敏,以至被后金军调集重兵围困。若那时能抵抗住贪念,这会儿就能在京师补充弹药给养,满血再战。

  悔恨悔恨,又悔又恨。悔恨至极,生无可恋。

  丁正男去路被一个瘦小的身躯挺胸拦住,伸手去推,手伸一半委顿缩回。

  小瘦子监军万芳喝道:“丁小将军镇定,咱家提醒你勿忘我军军规,你的岗位在此不在彼!”--“如今我近卫军困兽犹斗,亦能哀兵必胜!狷狂鞑子只知我军快枪,他们还不曾挨手雷炸被手枪轰么!更有强如诸葛武侯八卦阵的环形工事,就让杀千刀的鞑子前来尝尝环形工事的厉害。手雷扔光还有手枪,手枪打光还有工兵铲。丁小将军,越到生死关口,指挥员越要格外镇定!”

  多尔衮用连环计干光了燕三的二营后,坚定认为丁正男王炸空放,手里已无牌可打,近卫军现在是只拔了毛的鸡,可以下锅了。他最担心近卫军撤上近在咫尺的边墙,样边山势陡峭易守难攻,即便攻上去了,边墙狭窄空间有限,敌台林立工事复杂,大军亦难以展开。现在敌掘壕筑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则正中己之下怀。

  镶红旗侧后迂回堵截敌逃往边墙的后路,对明国御林军的最后一战由两白旗担任主攻。多尔衮对正面进攻作如下部署:压上两白旗全部兵力。前锋线3000火器营的汉军排头兵挡子弹当炮灰,他们是死兵,主要功能是消耗敌之弹药。锋线后排5000弓箭手,他们是攻击集群前军。2万马步军为主要突击力量。3000重甲骑兵压阵,作为预备队。

  督军高举令旗,纵马在阵型前来回奔走传递多尔衮将令:弓箭手全部换上破甲重箭,抵近敌阵50步内直射,50步外开弓者斩!---近卫军装备的钢盔板甲让鞑子伤透了脑筋。钢盔和5匀质冷锻钢板制成的板甲能完全抵御重箭抛射,只能抵近直射裸露部位。

  蒙格得到的命令是把鞑子放近了再打,放到30米距离用手雷攻击。他在阵地上替自己找了个上好的掩体位,把手雷箱子反复调整位置放在最为顺手的地方。战斗准备就绪!

  鞑子上来了,还是老套路,盾车开路一线平推。盾车进入50米,白百合猫着腰沿壕沟来回跑,边跑边喊:“鞑子箭法凶狠。身体贴紧不要露头。拔掉插销准备投弹。”

  钢盔上不时传来被重箭钉上的‘铛铛’声,力道很大,蒙格脖子又粗又硬能抗住。细麻杆的白百合就差点意思了,他钢盔上连续挨的两箭如两记重拳将他整个人带出半步,脚下被弹药箱绊住,后背擦着壕沟后斜面摔了个屁股墩。

  蒙格用两根手指夹住钢盔压低帽檐,只露出丁点视线缝隙,嘴里骂道:“尼玛鞑子射术真他娘刁钻!”他骂人家,估计鞑子弓箭手也在骂他是缩头乌龟,只露钢盔不露脸害得哲别们毫无斩获。

  手雷在蒙格手中都攥出了手汗,他双眼死死盯住阵前用来标注距离的木杆子,到了,鞑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