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3章 晋阳夜话-《归处有青山》

  元化说的没错,有真武修为打底,七夏的伤一天时间便已基本痊愈。

  睁眼,屋子里空无一人。

  父母不知去了哪里,多半是又去看着幽泉了。

  元氏一族,似乎总和幽泉扯不开关系。

  抬眼看向窗外,天有些黑。

  起身活动了下,出了屋。

  晋阳城的夜,静得可怕。

  独自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上,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头。

  两侧的房屋门窗紧闭,有些门前还挂着来不及收起的灯笼。

  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

  走着走着,停在了一家酒肆前。

  门板歪斜地挂着,里面桌椅翻倒,柜台上的酒坛碎了一地,浓郁的酒香早已散发。

  七夏记得,年后和易年在晋阳时,这里还人声鼎沸,掌柜的老王总爱给守城的将士多打二两酒。

  "丫头…"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七夏回头,看见父母并肩站在街心。

  笑了笑,来到了二人中间。

  一手挽着一只胳膊,开口道:

  "幽泉怎么样了?"

  "暂时压制住了,还好你回来了…"

  七夏听着,松了口气,继续道:

  "没见天成他们呢?"

  "朝廷下了命令,放弃东远州,他们跟着都撤到龙尾关了…"

  元承望咳嗽两声,安慰道:

  "放心,有自成他们照应…"

  放心?

  七夏望着父亲疲惫的眼睛,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如今的天下,哪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夏儿…"

  白明洛握住女儿的手,突然皱眉: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七夏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勉强笑了笑,开口道:

  "没事,就是…就是没想到周晚会放弃东远州…"

  白明洛不由分说地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女儿肩上,忽然手一顿,开口道:

  "周晚?他下的命令,不是易…"

  "我之前不在上京…"

  七夏打断母亲的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

  元承望微微一愣。

  七夏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西边的夜空:

  "这三个月,我和易年去了西荒…"

  "西荒?"

  白明洛疑惑道:"去那蛮夷之地做什么?"

  "治病…"

  简单的两个字,便解释了所有。

  元承望听着,长长呼了口气,一丝释然出现。

  而父亲有如此神情,七夏再明白不过。

  易年不仅是北祁的皇帝,更是归墟巅峰的强者。

  倘若他能够亲临北线十城,那么他的出现必将给前线的守军带来前所未有的信心。

  毕竟在战场上,没有什么比皇帝亲自率军出征更能鼓舞士气、提升气势的举动了。

  而且以易年的实力来看,他根本无惧战场上的激烈厮杀和阴险暗杀。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普通民众并不知晓这一情况,守城的军队同样被蒙在鼓里。

  这是一个令人无奈的局面,但却也是无法避免的现实。

  "易年他…"

  元承望的声音发紧,"现在怎么样了?"

  七夏的眼前浮现出那个躺在神木上的身影,开口道:

  "他好了,只是暂时回不来…"

  白明洛敏锐地察觉到女儿话里的隐瞒,正要追问,元承望却突然抬手:

  "回去说…"

  元府大堂,一盏残灯如豆。

  七夏捧着热茶,将这三个月的经历娓娓道来。

  从得了消息去西荒,从穿越黄泉漠,到找到传说中的西荒至宝…

  "所以你们…"

  白明洛手中的茶杯"咔"地裂开一道缝。

  "双双突破了真武?"

  七夏点点头,指尖燃起一簇赤焰。

  火焰中隐约有朱雀振翅,将整个大厅照得通明。

  元承望死死盯着那簇火苗,突然老泪纵横。

  真武!

  传说中的境界!

  元氏一族,已经很久未现真武强者了,而且一次就是两个!

  "好…好啊…"

  他抹了把脸,"有你们两个在,北祁就有救了!"

  七夏却熄灭了火焰,苦笑道:

  "爹,真武也不是万能的…"

  元承望听着,先前的激动慢慢消失。

  是啊,如果真武能决定这个世界的走向,那么天元也不会变成眼下这个局面。

  "易年还要睡多久?"

  白明洛转移话题道。

  七夏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一个人在西荒,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七夏听着,神色一黯。

  "我把龙骨箫留下了,如果真遇见危险,龙骨箫会将他强行唤醒…"

  白明洛叹了口气,开口道:

  "若是他知道…"

  只说了一半,但父女两个都懂。

  易年需要人陪着,可七夏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了。

  谁知道易年醒来之后,会不会怪七夏。

  哪怕只有一点儿可能,白明洛也不希望女儿女婿有半点儿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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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夏听着母亲的担忧,笑了笑,开口道:

  "娘,你放心吧,他不会的…"

  说着,抬眼看向门外,喃喃道:

  "他的心里,有些东西是很重的…"

  大厅陷入沉默。

  夜风穿过破损的窗棂,吹得灯焰忽明忽暗。

  远处传来幽泉锁链的哗啦声,提醒着他们危机尚未解除。

  "丫头…"

  元承望突然起身,从内室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这个给你…"

  七夏展开一看,瞳孔骤缩:

  "《元氏秘录》?这不是..."

  雪,无声地落着。

  屋檐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银辉。

  房内,烛火摇曳,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火焰的跳动而微微晃动。

  "拿着吧…"

  气氛忽然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七夏知道那是什么。

  《元氏秘录》,元氏一族最珍贵的传承之物,记录着元氏万年来的武学精髓、家族秘辛,以及每一任族长的心得感悟。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而是元氏一族的魂。

  同时,也是传承之物。

  七夏没有立刻伸手。

  睫毛轻轻颤动,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爹…"

  七夏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您还很年轻…"

  元承望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露出了柔和神色。

  "是,暂时还不会传给你。"

  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七夏读不懂的情绪。

  "但谁知道会不会——"

  "不许说!"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白明洛和七夏几乎同时伸手捂住了元承望的嘴。

  元承望的眼睛弯了起来,即使被捂着嘴也能看出他在笑。

  轻轻握住妻女的手腕,将她们的手从自己嘴边拉开。

  然后一手握住一只,将她们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掌心。

  "有些话不能瞎说…"

  白明洛瞪了丈夫一眼,那双与七夏如出一辙的眼睛里满是嗔怪,但更多的是掩藏不住的关切。

  元承望笑着点头,将妻女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爹先替你顶着…"

  半晌后,元承望松开手,再次将《元氏秘录》递向七夏。

  "等顶不动那天再换你…"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雪花扑打在窗棂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七夏望着父亲手中的竹简,又抬头看向父亲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她很少见到的神情,不是族长对继承人的期许,而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信任。

  终于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元氏秘录》。

  比她想象的要沉,不是真的重,而是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责任感。

  "我会保护好它…"

  七夏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元承望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窗边,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

  "之后有什么打算?"

  七夏将《元氏秘录》小心地收入怀中。

  "易年在意北祁…"

  声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坚定,"那在他回来之前,北祁必须是北祁。"

  元承望转过身,眉毛微微挑起。

  "具体怎么做?"

  问着,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七夏抬眼看向父亲,烛光在她眼中跳动,映出一片决然的火光。

  "杀。"

  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重,却让房内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分。

  白明洛轻轻吸了一口气,但什么也没说。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这个字背后代表着怎样的决心。

  元承望静静地注视着七夏,目光深邃。

  片刻后,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释然和骄傲。

  "好…"

  也只说了一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元承望伸手轻轻拍了拍七夏的肩膀,开口道:

  "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七夏向父母深深一礼,然后转身走向房门口。

  她的手刚搭上门槛,身后又传来父亲的声音。

  "夏儿…"

  七夏回头,看见父亲站在烛光中,身影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墙上那幅元氏先祖的画像下。

  "无论发生什么…"

  元承望着,声音低沉而有力。

  "记住,你的身后永远有家人…"

  七夏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推开门,步入纷飞的雪夜中。

  房内,烛火因为突然涌入的冷风而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影子。

  白明洛走到丈夫身边,轻轻靠在他肩上。

  "她还是个孩子…"

  低声说着,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元承望搂住妻子的肩膀,目光依然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

  "是啊,都是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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