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裂痕初现,谁主沉浮-《北洋醉城隍》

  晨雾未散时,临时营地的篝火还剩最后几点暗红。

  陆醉川背着小九跨过横倒的木栅栏,鞋跟碾过碎石子的声响惊醒了守夜的帮众。

  他能感觉到背上女孩的体温透过粗布衣裳传来——小九的手正轻轻攥着他的衣襟,方才在祭坛上说\"能看见光了\"的余温还裹在指节间。

  \"川子哥,篝火的味道好暖。\"小九突然开口,盲眼的纱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眼尾未干的泪渍。

  陆醉川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压好纱巾,指腹擦过她冰凉的脸颊:\"等会儿让厨房煮碗热粥,你喝两口就不冷了。\"

  赵霸天扛着个受伤的玄风派弟子从后面跟上,铜铃大的眼睛扫过营地角落扎堆的人影。

  那些人裹着灰布斗篷,腰畔的剑穗在风里乱晃——正是归墟之战里临时加入的分裂派众人。\"他奶奶的,\"赵霸天把人往草席上一放,铁掌拍得木桌咚咚响,\"老子背伤员的时候,倒见着他们躲在山坳里擦剑。

  合着是怕沾了因果?\"

  话音未落,帐篷帘子哗啦一声被掀开。

  分裂派首领徐昭然掀帘而入,玄色道袍上还沾着归墟的尘土。

  他腰间挂着的玄铁剑嗡鸣轻颤,目光先扫过陆醉川背上的小九,又落在赵霸天拍红的手背上:\"陆当家,我等冒死进归墟,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守神物的。\"

  陆醉川放下小九,转身时酒葫芦在腰间晃出轻响。

  他能闻到徐昭然身上若有若无的腐香——那是接触过阴兵残魂的味道。

  归墟之战前徐昭然还只是玄风派大师兄,如今却能在天官境中期稳住气息,看来是偷吞了祭坛里的阴煞丹。

  \"徐师兄这是何意?\"玄风派长老颤巍巍扶着门框,拂尘上的红穗子抖得像风中残烛,\"我等立盟时说的清楚,归墟之秘当护持人间......\"

  \"护持?\"徐昭然突然笑了,指尖划过腰间铁剑,\"长老可知命运之轮转一圈,能改多少因果?

  我徐某人的师弟死在周天佑的枪下,我玄风派的山门被阴兵踏成废墟——若有这轮子,我能让师弟活过来,让山门重立!\"他猛然提高声音,震得帐篷顶的草屑簌簌落下,\"我们为何要守?

  若能将其据为己有,何愁不称霸天下!\"

  营地里霎时安静下来。

  几个原本围着火堆烤手的帮众慢慢直起腰,分裂派的弟子们则悄悄按上剑柄。

  赵霸天的指节捏得发白,喉结滚动着要骂人,却被陆醉川用眼神压了下去。

  沈墨寒从帐篷侧帘转出来,月白长衫下摆还沾着归墟的青苔。

  她手里托着半块青铜碎片——正是之前嵌在命运之轮上的那块,指尖轻轻抚过碎片上的血字:\"徐先生可知,这轮子每转一次,需用七窍玲珑心祭血?\"她抬眼时眸中寒芒乍现,\"归墟里那些被锁链穿透的阴魂,都是前代试图驾驭轮盘的人。

  他们的魂魄被抽成灯油,因果被绞成丝线,最后连名字都剩不下。\"

  \"危言耸听。\"徐昭然冷笑,玄铁剑离鞘三寸,\"你前清遗族的话,谁信?\"

  \"信不信由你。\"沈墨寒反手甩出三张符咒,分别钉在帐篷四角。

  符咒上的朱砂突然泛起金光,像四根无形的柱子撑住了空气,\"但我昨夜已用城隍契约封了轮盘。

  若强行破解......\"她指腹抵在青铜碎片上,血珠顺着纹路蜿蜒,\"这碎片会先刺穿施术者的丹田。\"

  \"好个沈姑娘!\"赵霸天拍着大腿站起来,腰间的飞蝗石哗啦啦响成一片,\"老子就说,跟阴司打交道的事儿,还得看咱们川子的女人——\"

  \"住口!\"陆醉川低喝一声,耳尖微微发红。

  他余光瞥见小九正歪着头笑,纱巾下的嘴角弯成月牙,心里那团火便软了些。

  再转头时,徐昭然的剑已经抵在赵霸天喉前,分裂派的弟子们全围了上来,刀刃出鞘的声响像暴雨前的蝉鸣。

  \"赵帮主的嘴,该缝起来。\"徐昭然手腕一旋,剑刃在赵霸天脖子上划出浅血痕,\"今日这轮盘,我要定了。\"

  \"你敢!\"陆醉川一步跨到两人中间,酒葫芦\"啪\"地砸在桌上。

  陈年烈酒的香气瞬间漫开,混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城隍气息,压得帐篷里的烛火直晃。

  他盯着徐昭然发红的眼尾——那是禁忌之力反噬的征兆,\"徐师兄,你体内的阴煞丹快撑不住了吧?\"他忽然笑了,笑得像从前在醉仙楼擦桌子时那样随意,\"昨夜在祭坛,我见你躲在石缝里吞丹。

  怎么,以为吃了阴兵的魂丹,就能跟城隍叫板?\"

  徐昭然的手猛地一抖。

  他能感觉到丹田处的阴煞正在翻涌,原本该顺着经脉游走的力量,此刻竟被沈墨寒的符咒锁成了乱麻。

  更让他心惊的是陆醉川的眼睛——那双原本带着市井气的眼睛里,此刻浮着细碎的金纹,像极了祭坛上初代城隍的影子。

  \"我陆某人从市井中来,\"陆醉川伸手按住徐昭然的剑柄,指腹上还留着昨夜与守护者对撞时的灼痕,\"也绝不允许任何人用这股力量祸害人间。\"他突然发力夺剑,玄铁剑竟被他徒手捏出个凹痕,\"你说我是凡人?\"他松开手,剑\"当啷\"掉在地上,\"可这人间的因果,总得有人守着。\"

  徐昭然倒退两步,后背抵在帐篷柱子上。

  他望着陆醉川腰间的酒葫芦——方才被归墟之力震裂的地方,此刻正渗出一滴琥珀色的酒液,落在地上腾起一缕青烟。

  周围分裂派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有几个悄悄收起了剑。

  \"川子哥,\"小九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风变凉了。\"

  陆醉川抬头。

  帐篷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原本清亮的晨雾变成了铅灰色。

  风卷着沙粒打在帆布上,像有人在外面撒豆子。

  他听见远处传来闷雷,混着徐昭然压抑的喘息,还有分裂派弟子们收拾包裹的声响——有人在悄悄退走。

  \"都留下。\"陆醉川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口,\"今夜暴雨,山路上的泥坑能埋了马。\"他弯腰捡起徐昭然的剑,随手抛回对方怀里,\"等雨停了,想走的我不拦。

  但轮盘......\"他摸了摸怀里的命书,血字在皮肤下发烫,\"谁也带不走。\"

  帐篷外的风突然大了。

  陆醉川看见沈墨寒正抬头望天,她发间的银簪闪了闪,像颗即将坠地的星。

  赵霸天蹲在小九身边,用粗布给她擦沾了泥沙的鞋尖。

  徐昭然握着剑站在阴影里,喉结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一滴雨落在帐篷顶上时,陆醉川闻到了泥土翻涌的腥气。

  他摸出酒葫芦,对着裂开的缝抿了一口——酒是凉的,可顺着喉咙烧到胃里,又成了滚烫的火。

  夜色正一点一点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