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暗影潜行,逆命布局-《北洋醉城隍》

  议事厅的烛芯"噼啪"爆响,火星溅在沈墨寒指尖。

  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将空白古帛往桌上一摊,墨迹未干的《龙渊山志》还压着半枚茶渍:"他们要残卷激活龙渊令,我们就给——假的。"

  陆醉川的酒葫芦停在唇边。

  他望着沈墨寒指尖流转的幽蓝光纹——那是前清皇室秘传的"摹魂术",能在古帛上伪造出似真似幻的因果纹路。"怎么引他们上钩?"他喉结动了动,酒气混着疑问滚出来。

  "贡品。"沈墨寒抽出腰间玉簪,尖端在古帛边缘划出血珠,"周天佑要各门派观礼,必然让他们带重礼。我们买通青帮帮众,把假卷塞进三湘派的千年沉香木匣里。"

  她沾着血的指尖在帛上画了道符,古帛立即泛起与真残卷如出一辙的霉斑,"楚冥那老东西精于推算,但摹魂术连阎罗殿的判官笔都能骗,他最多看出三分破绽。"

  陆醉川突然笑了,露出被酒渍染黄的犬齿:"你这脑子,该去当女先生,偏要陪老子蹚浑水。"

  他伸手去揉沈墨寒发顶,却在碰到发梢时顿住——她发间还沾着昨夜打斗的草屑,混着淡淡的血锈味。

  "小九。"沈墨寒转向缩在墙角的盲女,"送贡品的队伍后日出发,你扮成三湘派的侍婢跟着。"

  小九的盲杖在青砖上敲出"笃笃"声。

  她摸索着走到桌前,指腹轻轻抚过假卷边缘——那里有沈墨寒用朱砂点的"离"字暗记。"嗯。"她发出含混的鼻音,盲眼却突然泛起微光。

  陆醉川知道,那是无眼判官的残魂在苏醒。

  二更天的露水打湿了青石板。

  陆醉川蹲在联盟后院的老槐树下,看小九背着个蓝布包袱往巷口走。

  铁掌赵霸天的青帮马车已等在那里,车帘掀开条缝,露出赵霸天虬结的手腕:"小丫头,要是遇到麻烦,朝天上打三发响箭。"

  小九没回头,只是举起盲杖晃了晃。

  陆醉川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喉间突然发紧——这丫头跟着他三年,从只会缩在灶房吃冷馒头的小叫花子,到能扛着判官笔硬刚天官境的转世者。

  他摸出酒葫芦猛灌一口,烧刀子辣得眼眶发酸。

  "该你了。"沈墨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换了身玄色劲装,腰间别着那本从不离身的《阴阳要术》,"逆命碑文在旧战场,初代城隍镇压过冥门的地方。"

  旧战场在城北三十里,曾经的校场如今只剩半截断墙,野蒿长得比人高。

  陆醉川踩着碎砖往里走,靴底碾碎了不知谁的骸骨。

  他在废墟中央停住——那里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碑身爬满暗红藤萝,却遮不住上面歪歪扭扭的符文。

  "逆命碑......"他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碑面,藤萝突然蜷曲着缩回土里。

  碑身泛起幽光,他颈间的城隍纹跟着发烫。

  陆醉川解下酒葫芦,仰头灌尽最后半坛烧刀子——这是激活城隍之力的引子。

  酒气在血管里炸开时,他眼前浮现出虚影:白须老者穿着褪色的城隍官服,腰间挂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青铜印。

  "后辈。"

  老者的声音像风穿过破钟,"龙渊山的冥门,是当年我没镇住的漏网之鱼。"

  "怎么破?"陆醉川感觉自己的皮肤在发烫,眼角爬上细纹——过度使用城隍之力的代价开始显现。

  "逆命需逆因果。"老者的虚影逐渐模糊,"因果线如蛛网,要断,就得抽一根最粗的......"

  他的手指突然穿透陆醉川的胸膛,按在他心脏位置,"牺牲一人,换众生。"

  陆醉川踉跄着后退,撞在断墙上。

  他摸向脸颊,摸到一手皱纹——这具身体,竟老了十岁。

  深夜的联盟总部,沈墨寒伏在案上打盹。

  烛火在她眼尾的红痣上跳,把那点红映得像要滴下来。

  突然,她的睫毛剧烈颤动,整个人猛地坐直,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说......命运不可逆,但人心可改。"她攥着陆醉川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们的选择,决定谁该牺牲。"

  陆醉川望着她泛青的眼底,想起旧战场石碑上的话。

  他伸手覆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料传过去:"小九今天该到龙渊山脚下了。"

  同一时刻,龙渊山后山的密道里,小九的盲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

  她能"看"到——不,是感知到——前方二十步有五个活人,气息在天官境初期徘徊。

  "交出贡品。"带头的刀疤脸从阴影里走出来,刀鞘敲着青石,"楚冥大人说了,三湘派的礼,我们替他收。"

  小九没说话,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判官笔。

  那是用千年阴沉木削成的,笔杆刻着"无眼"二字。

  她闭目静立,耳中传来五个人的心跳——左边第三个心跳漏了一拍,是左撇子;右边第二个呼吸急促,有旧伤。

  "得罪了。"刀疤脸挥刀劈来。

  刀风掠过小九发顶时,她突然抬笔,笔尖精准点在刀疤脸肩井穴上。

  那人的刀"当啷"落地,整个人像被抽了筋似的瘫软。

  剩下四人同时扑上。

  小九的判官笔在空气中划出银线,点中第二个的章门穴、第三个的气海穴、第四个的风池穴——全是死穴。

  最后一个人刚要喊"有鬼",就见盲女的盲眼突然睁开,眼白上浮现出金色符文。

  "走。"小九弯腰提起沉香木匣,包袱里的假卷在晨露里泛着幽光。

  她的盲杖敲着地面,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

  龙渊山顶,周天佑正踩着汉白玉台阶往上走。

  他腰间别着龙渊令,那是块黑玉雕成的令牌,此刻正发出蜂鸣。

  楚冥站在祭台中央,红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吉时已到,把各门派的礼呈上来。"

  三湘派的沉香木匣被捧上来时,楚冥的瞳孔突然收缩。

  他伸手去揭匣盖,指尖却在碰到木匣的瞬间被烫了一下。"不对。"他后退两步,盯着匣中泛着霉斑的残卷,"这因果线......"

  "开!"周天佑不耐烦地挥挥手。

  匣盖掀开的刹那,整座龙渊山剧烈震动。

  黑玉龙渊令"嗡"地飞起,悬浮在祭台上方。

  半空裂开道缝隙,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撕开幕布——一道虚幻的冥界之门缓缓浮现,门后传来无数冤魂的哭嚎。

  楚冥的红袍无风自动。

  他望着那扇门,终于明白哪里不对——这根本不是激活龙渊令的仪式,而是......陷阱。

  山脚下,陆醉川仰头望着那扇门。

  他摸出最后一坛烧刀子,酒气混着从门中溢出的死亡气息,在喉间凝成一团火。

  沈墨寒站在他身边,指尖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他们望着那扇门缓缓旋转,门后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