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暗潮再起,影中窥真-《北洋醉城隍》

  残阳坠进西山褶皱时,陆醉川的酒葫芦在掌心攥出了汗。

  那团缩在阴影里的黑斗篷被押到近前时,山风正卷着焦土味灌进他鼻腔。

  联盟战士的火把在俘虏头顶摇晃,照出半张泛青的脸——不是活人该有的青,像是被泡在阴河里三年的尸首,连睫毛都结着霜花。

  "陆爷。"押人的小战士喉结动了动,"他从被抓住就没出过声,刀架脖子都不躲。"

  陆醉川蹲下身,指节叩了叩俘虏锁骨。

  骨茬撞出空洞的回响,像敲在朽木上。

  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三年前小九攥着他手腕说"宿敌"时,也是这种凉津津的触感爬满脊背。

  "摘了。"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

  黑斗篷没有动。

  赵霸天的铁尺"当"地磕在俘虏脚边:"聋了?老子数到三——"

  话音未落,一只泛青的手突然抓住陆醉川手腕。

  指甲缝里渗着黑血,凉意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

  陆醉川反手扣住对方脉门,却触到一片死肉——这具身体里根本没有活人该有的热乎气。

  "城隍印..."俘虏的声音像破风箱,"你带着初代的印..."

  陆醉川瞳孔骤缩。

  他猛地扯下对方兜帽,露出一张和楚冥贴身侍卫有七分相似的脸,可眼窝里没有眼珠,只嵌着两枚黑黢黢的石子。

  "搜身。"他松开手,退后两步。

  沈墨寒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指尖夹着张镇尸符。

  她蹲下来掀开侍卫衣襟时,袖口的银线在火光里闪了闪——那是她昨夜刚绣上的镇邪纹,为的就是防这种邪祟。

  "有东西。"她的声音突然发紧。

  从侍卫心口摸出的令牌比冰还凉。

  青铜质地,表面刻着只三目乌鸦,正绕着裂开的太阳盘旋。

  乌鸦的眼睛是用赤砂填的,此刻正泛着诡谲的红光,像滴要渗出来的血。

  陆醉川凑近看时,鼻尖掠过股腐叶味。

  沈墨寒捏着令牌的指尖发白:"不是江湖门派的信物。"她的拇指摩挲过乌鸦的喙部,"这纹路...像我在《幽冥志》残卷里见过的,说是某个试图撬动冥界的古老文明。"

  "黑曜。"

  沙哑的童声突然响起。

  小九不知何时挪到了沈墨寒身后。

  她盲眼的眼尾泛着薄红,指尖轻轻碰了碰令牌。

  陆醉川刚要拦,就见她浑身剧震,像被雷劈了似的踉跄两步。

  他赶紧扶住,却摸到她后背全是冷汗,连素色小褂都浸透了。

  "小九?"他轻声唤。

  盲女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空洞的眼瞳里浮起细碎的光。

  陆醉川见过这种光——三年前她第一次记起前世时,也是这样,像有团火在眼底烧。

  "血池...黑袍...手掌..."小九的声音发颤,"地底下...好多人在唱...咒..."

  沈墨寒脸色骤变。

  她反手从腰间抽出符笔,在地上画了个半圆,又咬破指尖点在圆心:"封!"

  令牌上的红光"滋啦"一声暗了下去。

  沈墨寒抹了把额头的汗,符袋里的铜钱串子叮当作响——那是她布的镇灵阵被触发了。"果然是黑曜文明的遗迹。"她扯下颈间的阴阳鱼挂坠,在令牌上方晃了晃,"《幽冥志》说他们想打开冥界之门,被初代城隍联手封在地底。"

  陆醉川的酒葫芦"当啷"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瞥见自己在火把下的影子——原本该是人形的轮廓,此刻竟多出条细细的尾巴,像乌鸦的尾羽。

  "楚冥只是棋子。"他直起身子,喉咙发紧,"那幕后的..."

  "报——!"

  一声喊破了夜的静。

  探子从营外狂奔而来,马蹄在泥地里溅起水花。

  他滚鞍落马时,玄色披风被风卷得猎猎作响:"西北三十里外发现军队!打楚冥部的旗号,可带头的穿黑袍!"

  沈墨寒的阴阳鱼挂坠突然烫得灼手。

  她猛地抬头,看见东边天际的乌云不知何时聚成了乌鸦形状:"拖延时间!他们真正的目标是..."

  "龙渊令。"陆醉川接得飞快。

  龙渊令是初代城隍封印黑曜文明的钥匙,藏在联盟密库里。

  他想起三日前沈墨寒说过的话——"若有人能破解龙渊令的纹路,冥界之门就会重新裂开"。

  此刻再看那枚还在阵里的令牌,乌鸦的三目正对着他,像在笑。

  "不能让他们带走任何消息。"他摸出酒葫芦,拔开塞子灌了半口。

  辛辣的烧刀子顺着喉咙往下滚,烧得胃里火辣辣的。

  城隍印在胸口发烫,他能听见血脉里有鼓点在敲——那是传承之力在苏醒。

  "小九。"他蹲下来,替盲女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跟紧我。"

  小九没说话,只是把判官笔往他手里塞。

  笔杆上还带着她的体温,笔锋却冷得刺骨。

  沈墨寒已经开始结印。

  她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金红的光痕,那是追踪符的引子:"我布了寻踪阵,他们跑不掉。"她的耳后朱砂印又肿了些,说话时却还在笑,"陆醉川,这次可别又用过量了——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陆醉川没接话。

  他望着营地外的夜色,远处有几点幽蓝的光在浮动,像鬼火。

  他把酒葫芦里剩下的酒全倒进嘴里,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城隍印上,烫得皮肤发红。

  "走。"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化作一道金光冲了出去。

  风灌进衣领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小九的脚步声——轻得像猫,却稳得像山。

  回头看时,沈墨寒的追踪符正浮在半空,像颗小太阳,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西北方向的乌云越压越低,偶尔有闪电劈开云层,照出远处影影绰绰的营火。

  陆醉川能闻到风里的血腥味了,混着股腐叶味——和那枚令牌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夜色渐深时,三人的影子已经融进了山林里。

  远处敌营的火把像连成串的鬼眼,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陆醉川摸了摸怀里的城隍印,它此刻烫得惊人,像在提醒他:门后藏着的东西,终于要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