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9章 山高皇帝远-《盛唐华章》

  元载带着六名随从,历时一个月,于腊月中旬抵达了前渤海国都龙泉府。

  这座城池现在已经已经改名叫做龙泉郡,由王忠嗣的首席幕僚吕恢担任郡守。

  从长安到龙泉五千多里,若是放在其他季节,骑乘快马差不多二十天就能赶到。

  但在这数九寒冬,关外的天气冻得人流出来的鼻涕都能结冰渣子,旅途必须晚走早歇,用时一个月已经算是神速,至少赶在了礼部官员的头里。

  走到临渝关的时候,元载追上了比自己提前两天出发的礼部官员,于是便放慢了速度,决定只要比礼部的人提前几天赶到龙泉府就行,没必要太过于受罪。

  东北凛冽的寒风能吹进人骨头里,只能在太阳底下赶路,要不然等将来上了年纪关节容易犯病。

  最终历时一个月,方才抵达龙泉城。

  龙泉城的拱形门洞上方挂着三尺长的冰溜子,犬牙交错的一字排开,在阳光下仿佛刀剑,让人望而生畏。

  落满霜雪的城墙上还遗留着恶战之后的斑驳痕迹,箭痕与石坑星罗棋布,密密麻麻,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不久前的那场惨烈战役。

  数十名穿着厚厚棉衣的唐军或者腰悬佩刀,或者怀抱长枪,正冒着寒风盘查寥寥无几的进出人口。

  “你们是从京城来的?”

  一个头戴貂皮棉帽的头目将佩刀挂在腰间,双手抄在袖子里询问元载等人的来意,说话的时候脸前一团雾气。

  用大氅把自己裹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元载仅露着两只眼睛,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抱拳,笑道:“确实是从京城来的!”

  “来龙泉做什么?”头目追问。

  元载道:“奉了宋夫人的命令,前来探望晋公。”

  “宋夫人是谁?”头目有些懵逼。

  元载道:“是晋公的正妻。”

  “哎呦……原来是晋公的家眷啊!”

  头目被吓了一跳,急忙拱手施礼,“怠慢之处,还请恕罪!”

  元载笑笑:“宋夫人得知晋公抱病在床,心中甚是挂念,特地修了家书,命我等前来探视。

  我等初到龙泉,不知晋公住在何处,有劳将军派人引路,不胜感激!”

  “好说、好说,我带你们去!”

  得知来的是王忠嗣的家眷,这名头目大献殷勤,命令旁边的人守门,自己前面带路,领着元载一行进了龙泉城。

  元载策马徐行,充满好奇的打量着龙泉城的建筑风格以及城池规模。

  渤海国处处模仿大唐,龙泉城内的布局也是仿照长安,设有六十四坊,中间一条大街直通皇宫。

  不同于长安城内鳞次栉比的酒楼店铺、巍峨雄壮的宫殿,龙泉城内的民居看起来有些寒酸,虽然修建的十分整齐,但民房十分低矮,气势远远不能望长安项背。

  当然,渤海人之所以把房屋建的低矮,主要是为了抵御严寒,毕竟东北的冬天比关中地区冷了十几度不止,老百姓要想熬过冬天,只能优先考虑房屋的保暖性。

  “敢问这龙泉城内有多少居民?”

  元载控辔徐行,开口询问主动为自己牵马的这名官兵头目。

  “回公子的话,龙泉城内的百姓超过了十万人,是原渤海国治下人口最多的城池。”

  这名头目非常热情的做了解答,讨好之情溢于言表。

  元载感慨不已:“在这苦寒之地,竟然拥有一座人口超过十万的大城,即便在咱们大唐也算排的上号了。”

  头目连连附和:“可不是,除了长安、洛阳、太原、扬州、荆州、潞州、成都等地,咱们大唐比龙泉人口多的城池也没有几个了!”

  “这渤海王有些本事啊!”

  元载总算理解王忠嗣为何不愿意回长安了。

  这里虽然苦寒,但却山高皇帝远,一言九鼎,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说话之间,一行人穿过龙泉大街抵达了渤海皇宫。

  庄严的皇宫殿宇巍峨,一座座飞檐翘角的宫殿头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照射下闪耀着晶莹的光泽。

  “这位相公来自京城,自称是受了晋公夫人委托,前来龙泉探望晋公,还望通禀一声。”

  这名头目为了讨好王忠嗣的家眷,热情的上前与守卫宫门的唐军沟通,元载一行骑在马上静候。

  听说来的是王忠嗣的家眷,守卫皇宫的士兵也不敢怠慢,为首头目上前询问:“敢问公子可有凭证?”

  元载拿出三封书信递了过去:“我这里有三封家书,分别是宋夫人、公孙夫人,以及晋公家二娘所书,有劳呈送晋公。”

  “稍等!”

  为首的头领不敢怠慢,立即接过三封书信进了皇宫。

  元载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答谢引路的卫兵头目:“些许碎银,聊表谢意,还望笑纳!”

  这头目怎敢收王忠嗣家眷的好处,当即以不容商量的语气回绝:“公子把某当做何许人也?告辞!”

  随后,在元载感激的目光中,这名头目昂首挺胸的远去。

  王忠嗣此刻正在一座暖和的宫殿内欣赏渤海舞伎的优美舞姿,面前的桌子上温着美酒,旁边有白孝德与几名幕僚作陪。

  自从收到调他回长安的诏书之后,王忠嗣就称病不出,每天都在皇宫里饮酒赏舞,喝醉了就让渤海美女侍寝,简直过上了神仙日子。

  有酒有肉有美人的王忠嗣乐不思蜀,在过去的一个半月内从来没有踏出过皇宫,弄得十万唐军都以为王忠嗣患了重病,却不知道他在宫里过着神仙生活。

  除了拱卫皇宫的数百卫兵之外,只有白孝德、卫伯玉、王思礼等心腹文武知道王忠嗣的真实情况,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皇宫,以免走漏风声。

  守卫宫门的头目来到大殿外驻足,但却没有入内的资格,而是把书信交给殿外的侍卫,告知有家眷从京城来访,请将家书呈送晋公。

  “稍等!”

  侍卫接过家书进入大殿,径直来到王忠嗣面前呈上:“启禀晋公,有人从京城前来,带了夫人的家书。”

  “哦……呈上来!”

  满面红光的王忠嗣仰头将杯中酒喝了个精光,伸手接过家书。

  白孝德笑道:“晋公罹患重病,夫人肯定十分担忧,派人来探视也好,省的陛下怀疑。”

  王忠嗣拆开书信阅读,抚须笑道:“本帅病情严重,每天必须美人配美酒才能压的住,若非如此,或许早已病入膏肓了,哈哈……”

  众人纷纷大笑:“哈哈……那晋公可要好好治病,莫要耽误了病情!”

  宋夫人的书信只是一封寻常家书,她在信中叮嘱王忠嗣好生养病,注意身体,不用挂念家中妻妾儿女,陛下恩宠有加,已经连续厚赏了两次。

  而公孙芷在书信中却表达了担忧之情,认为圣人连续赏赐财物,不见得是个好兆头,请王忠嗣小心应对,莫要授人以柄。

  在书信的最后,公孙芷甚至劝王忠嗣早点回京交出兵权,以免圣人猜忌,给王家惹来弥天大祸,正所谓“福兮祸所依”,万万不可忘乎所以。

  “哼……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王忠嗣冷哼一声,丝毫不把公孙氏的叮咛放在心上,“我王忠嗣纵横捭阖,所向披靡,还需要你教我做事?”

  “若没有万全之策,我又怎敢与李瑛掰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