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陋室明志!流民学子第一课-《大唐躺平王》

  李恪一声令下,恪记这台庞大机器轰然运转。

  长孙冲成了工地上的泥猴子。

  流民里的壮劳力、恪记的工匠、招募的短工,几百号人涌进荒草丛生的废墟。

  最显眼的是物料。

  一车车灰扑扑的水泥粉堆成小山。

  一摞摞青砖红砖码放整齐。

  少量铮亮的钢筋闪着冷光。

  这些恪记自产的硬通货,毫不吝惜地砸向荒地。

  李恪的图纸很简单。

  方方正正的主教学楼,采光充足,通风良好。

  没有雕梁画栋,只求实用。

  长孙冲举着图纸,嗓门嘶哑地指挥:

  “地基挖深!夯结实!”

  “水泥按盖楼配比!多掺点!”

  “砖砌准线!歪了扣工钱!”

  “钢筋放这儿!绑紧!”

  搅拌池里,灰乎乎的水泥浆翻滚。

  工匠用长柄木斗舀起,倒入地基沟槽,倒入砖墙夹层。

  工地上是沉闷的倾倒声,砖块碰撞声,粗声大气的吆喝。

  效率惊人。

  短短十来天,废墟上立起几排灰白色的屋舍骨架。

  巨大的窗户空洞,像沉默的眼睛,望向长安城。

  长安人震懵了。

  围观人群日日不绝。

  “老天爷!这灰房子盖得太快了!”

  “非木非石,看着真结实!”

  “叫水泥!恪记弄出来的神物!”

  “蜀王又要弄啥大事?”

  世家探子惊掉下巴,消息火速传回:

  “旬日屋成!灰白如骨!其速骇人!”

  世家圈子里炸开了锅。

  “灰骨?不祥!”崔姓族老气得胡子直抖。

  “泥腿子也想登堂入室?笑话!”某家主唾沫横飞。

  “教贱民识字?动摇国本!坏我纲常!”深宅大院里回荡着咆哮。

  劣质雕版印刷的小报悄悄流传。

  字迹歪扭晕墨:“灰骨学堂招鬼魂,贱民识字乱乾坤!”

  “蜀王敛财,蛊惑人心!”矛头直指李恪。

  国子监一位老博士公开点评:

  “教化自有朝廷法度。民间私设学堂,以奇技淫巧筑屋,收流民,授非正统经义…有辱斯文!”

  恶意的风吹进了太极宫。

  李世民看着百骑司密报。

  城南工地规模,物料消耗,水泥建筑的速度,招募教师,招收流民子弟的内容…

  尤其“水泥校舍”、“流民子弟”、“《平民识字课本》”这些字眼。

  他浓眉紧锁。

  他放下密报,对长孙皇后叹气:

  “观音婢,你看恪儿…行事每每出人意表。

  教化万民,本是朝廷之责。

  他大张旗鼓,以商贾之财,行朝廷之事,僭越了。”

  话语里是沉甸甸的疑虑。

  没有下旨阻止,也没有认可。

  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李恪没空理会这些。

  主楼骨架拔高,他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太慢了!

  工匠的子女,泥地里打滚的穷孩子,一天也等不起!

  “冲子!”李恪在工棚找到捧着大海碗吃面条的长孙冲,

  手指戳在地图角落,“这里!主楼东边空地!

  别等主楼了!立刻!用水泥和砖,起几间平房!

  要快!要结实!要大窗户!”

  长孙冲差点呛住:“咳…哥!现在?主楼刚理顺…”

  “就现在!水泥砖头现成的!三天!我要看到能用的教室!”

  李恪斩钉截铁,“孩子们等不了!明天开始招人!

  工坊够年龄的孩子,附近穷苦人家愿意来的,都算上!

  第一批,一百个!”

  李恪的意志是最高指令。

  工地分出一支小队,扑向空地。

  搅拌水泥,砌砖墙,铺梁架…

  水泥建筑的恐怖速度再次展现。

  三天!几间灰扑扑、方方正正、墙壁厚实、窗户巨大的平房,

  稳稳落在主楼骨架旁。

  简陋,坚固,阳光能洒满室内。

  杜明月进展带着文雅的效率。

  她利用才名和父亲杜如晦默许的人脉,

  搜寻“有真才实学、不守旧、肯做事”的人。

  她亲自拜访,言辞恳切,描绘李恪“有教无类、格物致用”的蓝图。

  王孝通,老算学博士,精通算学,不善钻营。

  听到“算学致用”、“传道于黎庶”,他浑浊的眼睛亮了,立刻点头。

  孙娘子,五十多岁,经验丰富的稳婆,懂些草药。

  一听教娃娃“洗手防病”、“认得救命草”,她拍大腿答应:“成!这活儿积德!”

  几位落第寒门秀才,学问扎实,家境贫寒。

  杜明月许以温饱束修和“教化蒙童”的体面,他们成了启蒙先生。

  恪记工坊几位顶尖老师傅,识图纸,懂度量衡。

  李恪亲自说动,答应抽空教“看图”、“量物”。

  开学日,阳光格外好的清晨。

  一百多个孩子,六岁到十二岁不等,

  被父母或管事领着,怯生生聚集在灰色平房前。

  大多是恪记工匠的孩子,小脸干净,穿着统一发放的粗布新衣。

  还有十几个附近穷孩子,衣服打补丁,眼神同样忐忑又充满好奇。

  李恪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没有繁文缛节,大手一挥:“进去!找位置坐好!”

  孩子们涌进教室。

  里面没有矮几蒲团。

  一排排刷清漆的木头桌椅!

  桌子前面略高,后面略低,形成斜面。

  椅子不高不矮。

  窗户巨大,阳光毫无阻碍倾泻进来,亮堂堂。

  “椅子坐着真舒坦!”

  “桌子是斜的!东西不会滚!”

  “好亮啊!比俺家堂屋亮!”

  孩子们小声惊叹,小心摸着光滑桌面,新奇地坐下。

  王孝通和一位张姓寒门秀才走上讲台。

  看着下面一张张紧张、懵懂、纯净又渴望的小脸,

  两位先生心里的忐忑化作了沉甸甸的责任感。

  张秀才拿起一本墨香的《平民识字课本(第一册)》。

  纸张普通,装帧简单。

  第一页,清晰大字配着线条简洁的图画。

  “来,孩子们,”张秀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

  “跟我念——人!”

  他指着书上站立的小人图画,又指着字。

  孩子们仰着小脸,茫然,努力模仿先生嘴型。

  “人!”声音稀稀拉拉,怯生生。

  “大点声!人!”张秀才提高音量。

  “人!”声音汇聚,响亮了一些。

  王孝通指着另一个字和画着嘴巴的图:“口!”

  “口!”稚嫩童音响起。

  张秀才指向图画里伸出的手:“手!”

  “手!”

  一遍,又一遍。

  从胆怯迟疑,到整齐洪亮。

  三个最简单的字,像原始音符,在空旷明亮的水泥教室里回荡。

  “人!”

  “口!”

  “手!”

  李恪站在教室巨大的窗户(暂用透光油纸)外。

  阳光勾勒他挺拔身影。

  隔着窗纸,他清晰听见里面越来越整齐、响亮的读书声。

  那声音,像破土的嫩芽,带着原始坚韧的生命力,

  冲破水泥墙壁,掠过喧嚣工地,飘过新翻泥土,

  飘向金碧辉煌又壁垒森严的长安城。

  听着这稚嫩却充满力量的声音,

  李恪胸膛里那颗现代的心剧烈跳动。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双渴望知识的眼睛。

  他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同样眼眶微红的杜明月,

  声音沉稳有力:

  “明月姑娘!启蒙只是第一步!

  教材第二册,立刻准备!加入简单算数!

  那些口口相传、能救命的农谚、天气歌谣,整理进去!

  我们要教的,是真正能活命、能立身的本事!”

  这简陋灰屋里的第一声读书,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激起的涟漪刚刚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