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黄铜钟-《列车求生:别跟我比运气谢谢》

  水镜前,赵括把玩着手中的命运丝线,像一束束被捋顺的光。

  指尖的命运丝线忽明忽暗,又像被风吹动的烛火。

  陈默的“忽略”,石生的“贪求”,何永秋的“妄改”,三个人的轨迹在他眼前交织成一张网,网眼处漏下的,是命运最本真的碎屑。

  第一层雾散时,他看清了“表象”。

  陈默的猝死,看似是过劳,实则是对“身体警示”的习惯性漠视。

  命运早已用疲惫、眩晕发出过信号,是他自己选择了屏蔽。

  石生的死亡,看似是李师兄的突然出现,实则是对“捷径”的过度渴求。

  他看见灵王芝的光芒,却看不见光芒背后的风险,像扑火的飞蛾。

  何永秋的消散,看似是修改子陵命运的反噬,实则是对“规则”的傲慢践踏。

  他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忘了自己也是棋盘中的一子。

  这三人,都败在了“看不见”上,看不见命运藏在细节里的善意,也看不见欲望背后的深渊。

  再深一层,是“轻慢”。

  命运从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也不是非黑即白的判决。

  它更像一条奔流的河,陈默想逆流而上却不肯看水位,石生想捞取河底的珍宝却不肯测流速,何永秋想改道却不肯顾河床。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想当然”对待命运,却不知河水有自己的脾气。

  你尊重它的流向,它或许会分你一瓢饮,你若强行筑坝,它便会溃堤淹了你的城池。

  赵括想起何永秋擦掉自己名字时的决绝,那时他以为“不做馆主”就能避开错误,却不知命运的窟窿早已刻在他的命格里,躲得过身份,躲不过命运的因果。

  更深一层,是“自洽”。

  陈默的身体会累,石生的谎言会破,何永秋的修改会乱,这不是命运的“刁难”,而是它的“自洽”。

  就像阿烬的螺丝刀必须磨五十年才能有温度,子陵的道心必须经三百年寒冰才能成器,命运里的每一道褶皱,都是为了让最终的形态更“合身”。

  陈默若肯歇一歇,疲惫便成了警醒。

  石生若肯等一等,灵王芝或许另有缘分。

  何永秋若肯缩一缩,窟窿或许能长出新的纹路。

  可惜他们都想跳过“不合身”的过程,直接穿起命运的外衣,终究是衣不蔽体。

  赵括望着水镜中渐渐平复的涟漪,忽然明白。

  所谓“命运”,从来不是“定数”,也不是“变数”,而是“无数选择的总和”。

  你选了忽略,便要承担后果,你选了贪求,便要承受代价,你选了妄改,便要接受反噬。

  它没有善恶,只讲因果,没有对错,只看是否“认账”。

  可当他试图用这层领悟去映照自己的命运,成神即药引时,那层刚拨开的迷雾又悄悄拢了些。

  他知道不能像陈默那样忽略,不能像石生那样贪求,不能像何永秋那样妄改。

  可“接受”之后呢?

  接受成神,便要接受成为药引的结局,拒绝成神,便要更早迎来毁灭。

  这似乎是一个没有“认账”余地的死局。

  他离那命运只剩一步了。

  那一步,或许藏在“接受”与“反抗”之外,藏在“命运”与“自我”的缝隙里,像何永秋房间里那本《回溯馆主?命卷》的最后一页,明明空着,却仿佛早已写好了答案,只是他还看不清那字迹。

  指尖的丝线终于稳定下来,却在最核心处,留着一个微小的、透光的洞。

  就在这时,须弥站台不远处传来“咔”的轻响,像老座钟的齿轮卡了位。

  赵括抬眼望去,一道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拓宽,边缘流淌着淡金色的光,像熔化的琉璃。

  光粒簌簌落下,触到站台的黑曜石地面便化作细碎的符文,旋即消散。

  那是道韵流转的痕迹,比他指尖命运丝线的波动更纯粹,更沉静。

  裂缝中缓缓走出的身影,身着月白道袍,袍角绣着暗纹的云气。

  随着他的步履轻轻起伏,仿佛有云雾在衣袂间生灭。

  他发髻高挽,用一根通体莹润的木簪固定,簪头没有繁复的雕饰,只简单刻着一道竖痕,却透着“大道至简”的意味。

  最惊人的是他周身萦绕的气息,那不是外放的威压,而是一种与天地共振的韵律,像山风拂过松林,像清泉漫过石涧,每一次呼吸都与须弥站台的脉搏相合。

  赵括指尖的命运丝线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尤其是核心那处透光的洞,竟被这道身影的道韵牵引着,泛起层层叠叠的光晕。

  “是……一尊神明!”赵括瞳孔微缩。

  很明显,这尊神明是由某名玩家培养出来,破碎虚空降临在了须弥站台。

  但……怎么可能呢?

  还没等赵括从震惊中回神,一声钟鸣陡然炸响在须弥站台。

  那钟声不似凡俗钟鼎的清亮,倒像从混沌初开时传来的喟叹,古朴而厚重,每一次震颤都穿透时空,让赵括指尖的命运丝线都停止了震颤。

  他抬眼望去,只见站台中央的虚空里,一口巨大的黄铜钟正从虚无中缓缓沉降。

  钟身呈青铜色,布满细密的纹路,细看竟像是用无数星辰碎屑浇筑而成,每一道沟壑里都流淌着淡淡的金光。

  “铛!!!”

  第二声钟鸣落下时,黄铜钟已悬在那道人影头顶丈许处,钟口朝下,散发出无形的重压。

  站台上的黑曜石地面都泛起了细密的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那月白道袍的道人眉头微蹙,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抬手结印,周身道韵暴涨,月白道袍猎猎作响,袍角的云气竟化作万千剑影,朝着黄铜钟齐齐斩去。

  剑影与钟声碰撞,爆发出璀璨的光雨,整个须弥站台都在微微震颤,连赵括都觉得神魂被那股力量冲击得发麻。

  “的确是神明的力量,但……似乎也太弱了一些……”赵括喃喃自语。

  这道人举手投足间引动的天地之力,那些剑影分明是用纯粹的法则凝结而成,每一道都蕴含着真意。

  但比自己以前遇见过的神明,要弱上一些。

  不过赵括很快就反应过来,因为道人,刚刚才成为神明!

  面对道人的反击,黄铜钟却似浑然不觉。

  钟身震荡,发出第三声轰鸣,这一次,钟身上的纹路彻底亮起,化作一道金色的囚笼,将道人牢牢罩在其中。

  万千剑影撞在囚笼上,只激起一圈圈涟漪,便寸寸碎裂。

  道人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凝重。

  他张口吐出一颗莹白的丹珠,丹珠悬浮在头顶,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光芒,竟是以自身本源道果硬撼钟威。

  丹珠与金色囚笼碰撞的刹那,整个须弥站台的时间仿佛都停滞了一瞬,随后,便是惊天动地的爆响。

  光浪席卷开来,赵括下意识地用命运丝线护住自身,却见那些丝线在光浪中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待光芒散去,他才看清道人周身的道韵已紊乱不堪,月白道袍染上了点点金痕,那颗莹白丹珠更是布满了裂纹。

  而黄铜钟却依旧悬在半空,钟口垂下一道金色的锁链,精准地缠上道人的腰身。

  道人猛地抬头,目光穿透虚空,似乎落在了站台之外某个不可知的存在身上,随即,他竟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原来如此……”他轻声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黄铜钟猛地收紧锁链,将他拖拽着向钟口飞去。

  月白的身影在金色的钟壁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当他彻底被吸入钟内,黄铜钟便缓缓合拢,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站台深处飞去,最终消失在一道新裂开的虚空缝隙里。

  钟鸣的余波还在站台回荡,赵括望着那道消失的缝隙,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