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农业国的悲哀(一)-《1874,新中华帝国的崛起》

  里约热内卢的总统府里,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把空气中的咖啡味吹得四处飘散。巴西总统阿丰索·佩纳的手指在贸易报表上划过,每一个红色的数字都像烧红的烙铁——1908年上半年,巴西出口了1200万袋咖啡、800吨橡胶、500万包棉花,换来的外汇却只够进口300台纺织机、50门火炮和2000吨钢材。报表右下角的“逆差:450万英镑”被财政部长用红笔圈了三圈,刺眼得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各位部长,”佩纳的声音带着疲惫,他面前的玻璃杯里,巴西产的糖块化得只剩个底,“再这样下去,我们连买机器的钱都要没了。英国的纺织机涨了价,德国的克虏伯炮要付现款,连联合帝国南方党的丝绸,都比去年贵了两成。”

  财政部长若昂·皮涅罗掏出怀表,表盖内侧贴着巴西的出口清单:“总统先生,问题出在我们只卖原料。咖啡每吨8英镑,做成速溶咖啡在欧洲能卖30英镑;橡胶每公斤5先令,做成轮胎能翻十倍。我们就像给别人送面粉的,自己却吃不上面包。”他指着报表上的俄国数据,“您看,俄国去年出口的钢铁是我们的20倍,他们的西西伯利亚现在都有炼钢厂了,而我们的里约热内卢,像样的机械厂只有3家。”

  农业部长路易斯·阿尔维斯猛地拍了桌子,咖啡杯里的液体溅到报表上:“皮涅罗这是要砸农民的饭碗!”他的家族在圣保罗有万亩咖啡园,“巴西的土地适合种咖啡、橡胶,为什么要搞工业?建工厂要占耕地,还要花大价钱请外国工程师——去年从联合帝国北方党请来的钢铁专家,月薪比我的还高!”

  “那您去看看圣彼得堡的报纸!”皮涅罗把一份俄国报纸推到他面前,上面印着西西伯利亚的工厂照片,“俄国人在勒拿河对岸修了铁路,联合帝国北方党在东西伯利亚开了铁矿,他们的工厂都快修到我们的亚马逊河了!尼古拉二世的陆军大臣苏霍姆利诺夫说,‘西西伯利亚的钢要比巴西的橡胶硬’——这是在笑话我们!”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巴西最大的纺织厂主安东尼奥·席尔瓦闯了进来,工装服上还沾着棉絮:“总统先生,不能再等了!”他手里拿着巴西产的棉布和英国产的样品,“您摸摸,我们的布用的是巴西棉花,却比英国布粗劣,因为没有好机器。联合帝国南洋党的橡胶厂用的是德国机器,出胶率比我们高30%——他们的副党首陈德康上个月还来里约,说只要我们买他们的机器,橡胶收购价能提高一成,这是明摆着卡我们的脖子!”

  阿尔维斯冷笑一声:“席尔瓦先生当然想建工厂,他的纺织厂能赚更多钱。但圣保罗的咖啡农怎么办?去年英国削减了咖啡进口,价格跌了三成,要是再把地改建成工厂,明年我们连外汇都赚不到!”他掏出印度帝国的贸易报表,“您看印度,他们种棉花,也建纺织厂,现在连英国都买他们的布——可他们有英国撑腰,我们有谁?”

  “印度帝国的乔治亚公爵上个月在德里开了第十家纺织厂,”皮涅罗接过话头,声音压得更低,“他们的棉花出口到英国,织成布再卖回巴西,赚的钱比我们种棉花的还多。福尔摩斯侯爵说,印度的工业产值明年可能超过我们——一个被英国管着的国家,都要跑到我们前面了!”

  佩纳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去年访问圣彼得堡时的情景。尼古拉二世带他参观了莫斯科的钢铁厂,轧钢机轰隆隆地转着,生产的钢轨正运往西西伯利亚——那里十年前还是流放犯人的地方,现在却有了机床厂、水泥厂,工人大多是从联合帝国东西伯利亚逃过去的技工。当时沙皇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巴西的森林、矿藏比俄国好,可惜啊,你们的工厂太少了。”

  “我去过联合帝国的南洋联邦,”席尔瓦突然开口,他去年参加了新加坡的工业博览会,“苏曼的南洋党在雅加达有橡胶加工厂,用的是自己造的机器;他们的造船厂能修万吨轮,而我们的里约港,修个千吨船还要请英国工程师。陈德康跟我说,‘巴西的橡胶再好,没有工厂,就永远是别人的原料库’——这话虽然难听,却是实话。”

  阿尔维斯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南洋党是想抢我们的橡胶生意!”他掏出巴西亚马逊橡胶园的地图,“去年他们在婆罗洲种的橡胶,价格比我们低一成,就是因为有工厂能加工。要是我们也搞加工,他们肯定会压价——我们耗不起!”

  “耗不起也得耗!”皮涅罗把一份俄国工厂的招工启事拍在桌上,“俄国人在西西伯利亚的工厂,工人工资是我们的两倍,还包食宿。再不想办法,我们的技工都要跑到俄国去了。联合帝国北方党的陈宏斌说,他们的鞍山钢铁厂缺工人,愿意给巴西技工发单程船票——这是要挖我们的根!”

  佩纳站起身,走到窗边。里约热内卢的港口里,英国的货轮正在装咖啡,德国的船在卸机器,联合帝国南方党的丝绸商船刚靠岸。他想起父亲曾说,巴西帝国时期,皇帝佩德罗一世想建钢厂,却被种植园主否决了。现在看来,历史正在重演。

  “给国会发提案,”佩纳突然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第一,划出里约热内卢郊区1000亩地建工业区;第二,从联合帝国北方党贷款,买他们的钢铁设备;第三,提高原料出口税,用这笔钱补贴工厂。”他看着阿尔维斯,“咖啡园主可以入股工厂,用咖啡豆抵股金——这样大家都有钱赚。”

  阿尔维斯还想说什么,却被皮涅罗递来的印度报纸打断。上面写着“印度帝国计划在孟买建橡胶加工厂,原料将从巴西进口”。“您看,”皮涅罗的声音带着无奈,“再不动手,连印度都要骑到我们头上了。他们的财政大臣福尔摩斯侯爵算过,只要建三个橡胶厂,就能把巴西的橡胶利润分走一半。”

  会议结束时,夕阳把总统府的影子拉得很长。席尔瓦拿着建厂许可,急匆匆地去联系联合帝国的工程师;皮涅罗在给北方党发报,询问贷款利息;阿尔维斯站在走廊里,看着港口的货轮,突然对身边的秘书说道:“明天去圣保罗,跟咖啡园主们说说,入股工厂的事,或许真的可行。”

  三个月后,里约热内卢的工业区破土动工。联合帝国北方党的工程师带着图纸来了,南洋党的橡胶加工设备也运到了港口。开工那天,佩纳总统铲下第一锹土,土块里混着咖啡渣和橡胶屑——那是巴西的过去,而远处正在安装的轧钢机,是巴西想抓住的未来。

  圣彼得堡的冬宫里,尼古拉二世看着巴西建厂的新闻,对苏霍姆利诺夫说:“巴西终于醒了。”他指着西西伯利亚的工厂报表,“我们的炼钢厂要加快进度,不能让他们追上。联合帝国在东西伯利亚的动作很快,我们的中西伯利亚,绝不能再当流放地了。”

  德里的印度帝国首相府里,乔治亚公爵把巴西的新闻递给福尔摩斯侯爵:“看来我们的橡胶加工厂得快点建。”侯爵笑着点头:“正好用巴西的橡胶,赚联合帝国南洋党的钱——他们的轮胎厂,可离不开好橡胶。”

  里约热内卢的夜晚,工业区的工地上还亮着灯。席尔瓦看着工人安装机器,皮涅罗在核对贷款合同,阿尔维斯的咖啡园主们正讨论着入股比例。远处的港口,英国货轮还在装咖啡,但这一次,没人觉得这是巴西唯一的出路了。

  佩纳总统站在总统府的露台上,望着工业区的灯光,突然觉得空气中的咖啡味里,多了一丝钢铁的气息。他知道,巴西的工业之路会很难,会得罪种植园主,会被外国资本卡脖子,但就像俄国的西西伯利亚能从流放地变成工业区,巴西的土地,也该长出点不一样的东西了。

  报表上的逆差数字还在,但这一次,佩纳在旁边写了行字:“1910年,目标:逆差减半。”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咖啡香和海风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