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天色刚大亮时，刘金贵就领着一大群人从家里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持枪拿棍，浩浩荡荡朝着村口而去。
说来也巧，今天还是赵建业、赵跃进兄弟俩负责把守关卡。
看到刘金贵领着这么一大群人过来，兄弟俩就被吓了一跳。
赵跃进喊道：“刘金贵，你想干啥？”
“不干啥，出去。”刘金贵嘴里叼着烟，大声说道。
“你不能出去！”
“放你娘的屁！额又不是犯人，凭啥不能出去？”
“不凭啥，你现在是重点监视对象，就是不能出去！”
刘金贵脸色一怒，往前走了一步，“你今天不让额出去，那额就打出去你信不信？”
“你敢！！！”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嗓音，声音里的满是笃定。
众人纷纷扭头，就看到刘兆丰领了一群精壮汉子过来，他走在最前面，手里还拎着一杆枪。
刘金贵身后的刘银贵、刘天长、刘狗蛋、刘铁柱等刘氏族人就纷纷变了脸色，都有些忌惮，包括刘金贵也是如此，他脸皮微微抖了抖。
“刘兆丰你来的正好，额要出去，他们这几个兔崽子把着路不让过，这是想当土匪，要占山为王么？”
刘兆丰看都不看刘金贵，而是将目光扫向刘天长、刘狗蛋、刘铁柱等人，他沉声道：“你们一个个舞刀弄棒的这是想干啥？刘金贵一撺掇就都来凑热闹是吧？”
“为啥不让刘金贵出去，你们难道不知道？”
“是不是不想承包地了，不想承包地的，你站出来！”
众人目光闪躲，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开什么玩笑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地，哪还能不要往外推？
这不是傻的！
这事儿就算是祖宗知道了，也得从坟里爬出来骂自己几句！
“咋都不吭声？”
“说话啊！！这一个个拿刀持棒的不是很厉害？这咋都成哑巴了？”
“刘金贵就是个坏种，他就见不得别人家比他过得好！这事谁不知道？额告诉你们，分田到户承包地这件事，他哥刘富贵就是最反对的那个人！你们以为他今天去城里是干啥？”
刘兆丰大声道：“他这是去告状！去告诉刘富贵说咱们弯河把地都分了……那你们觉得要是刘富贵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做？”
众人纷纷变色。
不只是刘氏族人，还有一路跟过来看热闹的其他乡亲们。
大家都不是傻子，响鼓不用重锤。
刘兆丰这三言两语一提，大家就都明白了过来，也想到了后果……
“不能让刘金贵出去！他是叛徒！！”李春生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赵德顺、王有福、王秀英、老孙头等人也纷纷大喊，“对！不能让他出去！他出去肯定要告密！”
“一定不能让刘金贵出去，他一出去，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额家的地刚上了大粪，明年一定能有个好收成，千万不能出变故啊！”
“刘金贵，你麻辣隔壁的不得好死，你个狗叛徒！”
“打死刘金贵！打死这狗日的！！”
好家伙，场面越来越乱，甚至都有人要喊着打死刘金贵了，眼看着就有人要朝刘金贵扔石头……
大乱在即！
砰——
刘兆丰赶紧朝天鸣枪示警，这才镇住躁动的众人。
他大声道：“都不要动手，有话慢慢说！额知道大家的担心，不过请大家放心，刘金贵他今天铁定出不去，他没办法向外界传递消息，大家放心吧！”
说着，
他看向刘金贵，眼睛一瞪，“刘金贵你还杵这干啥？还不赶紧滚，等着挨揍是吧？”
“额不……”
刘金贵话没说完，就被刘银贵一把捂住嘴。
“哥哥哥，你可别说了，你看看后面。”
嗯？
刘金贵一愣，随即扭头往后看，这一看，差点又气得当场躺下。
只见刘天长、刘狗蛋、刘铁柱等人手里拿的棍棒都扔了，他们家的婆姨正拽耳朵的拽耳朵，拉胳膊的拉胳膊，一个个将他们往后拉。
刚才气势汹汹的队伍，这会儿早已经成了残兵游勇。
不对，连残兵游勇也算不上。
他们这是逃兵！！
“你们……你……”
刘金贵这个气啊，简直了。
刘银贵在旁边又劝道：“哥！二哥！咱也走吧，他现在势头正旺，咱还是别和他硬碰硬了，老话不是说嘛，瓷器不和瓦罐碰。咱是瓷器！”
刘金贵脸色顿时更加难看，黑如锅底。
道理他当然懂，可他有必须出去的理由。
儿子在燕京到底咋样，距离上次收到来信已经又过去将近三个月，这三个月一封信都没有。
他可是就这一根独苗啊……
怎能不担心？
尤其是现在临近年关，公社的初中都放假了，那大学想来应该也放假了，那儿子到底过年回来不回来？
回不回来，都得有个准信啊！
可这现在不让自己出去，他咋打电话？咋问个清楚？
刘金贵咬着牙，弯腰从地上捡起刚才不知道被谁扔了的棍子，他准备发狠闯过去。
刘兆丰那王八蛋，他还敢真开枪？
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
“二哥二哥……”
刘银贵大急。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很快就到了近前。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到了村口。
看到村口这么多人，汽车停了下来，然后从车上下来两个人。
刘银贵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大喊道：“大哥！大哥！！”
刘金贵也看到了，来人竟然是刘富贵。
他狂喜不已，连忙挥舞着手臂，“哥，哥，你可来了！”
来人真是刘富贵。
刘富贵看到村口围了这么多人，地上还有很多棍棒，同时也看到刘兆丰手里的枪，他眉头就皱了起来，知道这是有事。
“这是干啥咧？这么多人围这……”
“你们大队的支书哩？让他过来！额是华阳县革委会的副主任刘富贵，让他立刻过来见额！”
刘富贵派头很足，军大衣，皮棉鞋，走路四平八稳还背着手，一看就是当官的，他这一开口，气势更足了。
乡亲们顿时都被镇住了……
他们都知道刘金贵的大哥是在县里当大官的，算是副县太爷。
虽然是副的，但那权力也很大了。
众人都不敢说话，有些年纪大的，以前和刘富贵认识，这才敢和刘富贵打个招呼，刘富贵就淡淡点头，也不说话。
刘银贵这时胆子壮了起来，
他瞪着刘兆丰，“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去喊刘福来？这是咱们县的主任，让他赶紧过来！！”
刘兆丰扭头就走。
刘银贵心情顿时爽了起来……
他凑了过去，笑呵呵道：“大哥，你咋来了？哎呦你是不知道，刘福来他们要造反哩！大哥，你看看……”
刘银贵指着村口的岗哨，“现在进出都要检查，得到他们的批准才能出去，否则就不让你出去。这只针对咱家人，就咱家人不能出去，其余人都能出去……大哥，你这次来肯定不能饶了他们啊！”
“简直就是没王法了，额们又不是犯人，凭啥不让额出去？”
“刘福来他们这是想当山大王哩！”
刘金贵瞪了眼絮絮叨叨，吃吃说不到正题上的刘银贵，“你别说了，让额来说。”
“大哥，刘福来带头将整个弯河大队的地都给社员们分了，每家每户多少地，各种各的，也不上工了，生产队现在是名存实亡！弯河现在已经不是社会主义的天下了！”
“他们这是资本主义复辟，都是资本主义的走狗！”
“好好的弯河，如今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额今天就是要去县里找你说这件事哩，没想到你自己回来了。”
“大哥，你赶紧派人把他们抓起来吧，这可是大功一件！”
“……”
刘富贵沉默不语，过了几秒钟后，抬眼瞥了他一下，“额知道。”
“那你赶紧回县里喊人，刘福来他们如今贼寇势大，仅凭咱们几个可是拿他们没办法！也不能去公社，公社的崔阳也是个坏分子，他经常和刘福来、刘茂财他们来往，公社那边也靠不住了。”
刘金贵又压低声音，很严肃的说：“这是个大案子，大哥，你得小心啊！要不这样，现在额护送着你咱们先坐车走？”
刘富贵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冷哼一声，“额说了额知道！”
“大哥，额知道你知道啊，你刚才不都说了，额听见了。”
“……你闭嘴吧。”
“大哥？？？”
“闭嘴！！！”
刘金贵脸色一僵，张了张嘴，没敢吭声，脸上却是一脸懵逼。
这咋了？
为啥让额闭嘴？额说的难道不对吗？
额懂了，大哥现在肯定是在气头上哩，心里正窝着火。
好好好！
那这次刘福来、刘茂财他们肯定是死定了！
就在刘金贵心里暗自欢喜之时，刘福来、刘兆丰两人匆匆而来，后面还跟着刘劲草、刘青山等人。
“刘副主任来了，欢迎欢迎，额是刘福来。”
“嗯，额听说过你。”
刘富贵微微点头，脸上不苟言笑，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刘青山身上。
刘青山也在看他，目光淡淡的，两人目光对在一起。
对视两秒后，
刘富贵将目光挪开了，又看向刘福来，“听说弯河的天变了。”
刘金贵心中狂喜！
快了快了，大哥马上就要发飙骂人了！！
可是……
刘富贵却又说道：“走，带额看看去。”
嗯？？？
刘金贵顿时僵在那里，一脸不可思议。
这……这怎么可能？
大哥为啥不骂人？咋还说要去看看？
看啥？
刘福来也有些意外，不过来的路上刘青山都交代他们了，让他们不要慌。
还说省里计委的李主任都表态支持这件事，而且最近省里的报纸还会刊登这件事……
总之，不怕。
区区一个刘富贵，不足为虑。
刘福来就表现的很从容，他笑道：“刘副主任是想看啥？”
“地。”
“好，走吧。”
刘福来转身，刘富贵跟上，他带来的秘书和司机，也纷纷跟上。
很快几人便走远了。
刘金贵傻眼了……
“二哥，快跟上啊，大哥在前头哩！”刘银贵提醒道。
“啊？哦……好好好，咱们跑快！”
……
刘福来领着刘富贵去了地。
此时正值隆冬腊月，前几天下的雪还么有融化完，那些背阴处的地里仍然还是白雪皑皑。
只有那些向阳处，才能看到地面。
一层密密的翠绿色，向着远处蔓延而去，宛若地毯。
说实话，现在气温低，天也不好，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可刘富贵还是叉着腰站在地头看了好一会儿，他默不作声，脸上很平静，但心里却是已经翻江倒海，沸腾起来。
他娘的！
杨天兴还真敢？他怎么敢的？
真是胆大包天！肆无忌惮！
他这是在犯罪！！！
集体制是大政方针，他竟然敢私自打破这个制度去搞什么承包制，这不就是开历史倒车吗？
这是人民的罪人！！
这件事，必须得坚决制止，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他以为上了省报就高枕无忧了？
可笑！幼稚！！
只要自己还是华阳的领导，那就绝对不容许华阳变天！！
想到这里，
他转身便朝外走，一路不停，直接走到村口就要上车。
见状，
刘金贵大急，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了过去，“大哥大哥大哥！等等等等！你先别关门啊！！”
他死死的拉住车门，不让关。
刘富贵皱眉看着他，“金贵，额有正事，很重要的事情要立刻回去处理，就不和你说话了，你回吧。”
回？
刘金贵差点就要吐血，他喊道：“额不回去，回去又被当犯人关着吗？额要跟你走，去城里！”
刘富贵转头看向刘福来，“额命令你，立刻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岗哨给撤了，现在是和平年代，不需要这些！弯河要是有土匪乱党，额立刻回去派人来剿灭！”
“撤！现在就撤！”
刘福来答应的很爽快，这些刘青山也交代了了。
他一挥手，“撤了！从今天起，弯河随意进出，不再检查了！”
刘富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准备拉门关上。
可这次，刘金贵也不说话了，直接就钻了进去。
“大哥，额也去城里，有事！”
“……走吧。”刘富贵黑着脸说。
轰隆——
车子发动，然后朝外驶去。
弯河的乡亲们全都站在路口，看着远处的汽车，久久不愿散去。
……
天色刚大亮时，刘金贵就领着一大群人从家里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持枪拿棍，浩浩荡荡朝着村口而去。
说来也巧，今天还是赵建业、赵跃进兄弟俩负责把守关卡。
看到刘金贵领着这么一大群人过来，兄弟俩就被吓了一跳。
赵跃进喊道：“刘金贵，你想干啥？”
“不干啥，出去。”刘金贵嘴里叼着烟，大声说道。
“你不能出去！”
“放你娘的屁！额又不是犯人，凭啥不能出去？”
“不凭啥，你现在是重点监视对象，就是不能出去！”
刘金贵脸色一怒，往前走了一步，“你今天不让额出去，那额就打出去你信不信？”
“你敢！！！”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嗓音，声音里的满是笃定。
众人纷纷扭头，就看到刘兆丰领了一群精壮汉子过来，他走在最前面，手里还拎着一杆枪。
刘金贵身后的刘银贵、刘天长、刘狗蛋、刘铁柱等刘氏族人就纷纷变了脸色，都有些忌惮，包括刘金贵也是如此，他脸皮微微抖了抖。
“刘兆丰你来的正好，额要出去，他们这几个兔崽子把着路不让过，这是想当土匪，要占山为王么？”
刘兆丰看都不看刘金贵，而是将目光扫向刘天长、刘狗蛋、刘铁柱等人，他沉声道：“你们一个个舞刀弄棒的这是想干啥？刘金贵一撺掇就都来凑热闹是吧？”
“为啥不让刘金贵出去，你们难道不知道？”
“是不是不想承包地了，不想承包地的，你站出来！”
众人目光闪躲，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开什么玩笑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地，哪还能不要往外推？
这不是傻的！
这事儿就算是祖宗知道了，也得从坟里爬出来骂自己几句！
“咋都不吭声？”
“说话啊！！这一个个拿刀持棒的不是很厉害？这咋都成哑巴了？”
“刘金贵就是个坏种，他就见不得别人家比他过得好！这事谁不知道？额告诉你们，分田到户承包地这件事，他哥刘富贵就是最反对的那个人！你们以为他今天去城里是干啥？”
刘兆丰大声道：“他这是去告状！去告诉刘富贵说咱们弯河把地都分了……那你们觉得要是刘富贵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做？”
众人纷纷变色。
不只是刘氏族人，还有一路跟过来看热闹的其他乡亲们。
大家都不是傻子，响鼓不用重锤。
刘兆丰这三言两语一提，大家就都明白了过来，也想到了后果……
“不能让刘金贵出去！他是叛徒！！”李春生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赵德顺、王有福、王秀英、老孙头等人也纷纷大喊，“对！不能让他出去！他出去肯定要告密！”
“一定不能让刘金贵出去，他一出去，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额家的地刚上了大粪，明年一定能有个好收成，千万不能出变故啊！”
“刘金贵，你麻辣隔壁的不得好死，你个狗叛徒！”
“打死刘金贵！打死这狗日的！！”
好家伙，场面越来越乱，甚至都有人要喊着打死刘金贵了，眼看着就有人要朝刘金贵扔石头……
大乱在即！
砰——
刘兆丰赶紧朝天鸣枪示警，这才镇住躁动的众人。
他大声道：“都不要动手，有话慢慢说！额知道大家的担心，不过请大家放心，刘金贵他今天铁定出不去，他没办法向外界传递消息，大家放心吧！”
说着，
他看向刘金贵，眼睛一瞪，“刘金贵你还杵这干啥？还不赶紧滚，等着挨揍是吧？”
“额不……”
刘金贵话没说完，就被刘银贵一把捂住嘴。
“哥哥哥，你可别说了，你看看后面。”
嗯？
刘金贵一愣，随即扭头往后看，这一看，差点又气得当场躺下。
只见刘天长、刘狗蛋、刘铁柱等人手里拿的棍棒都扔了，他们家的婆姨正拽耳朵的拽耳朵，拉胳膊的拉胳膊，一个个将他们往后拉。
刚才气势汹汹的队伍，这会儿早已经成了残兵游勇。
不对，连残兵游勇也算不上。
他们这是逃兵！！
“你们……你……”
刘金贵这个气啊，简直了。
刘银贵在旁边又劝道：“哥！二哥！咱也走吧，他现在势头正旺，咱还是别和他硬碰硬了，老话不是说嘛，瓷器不和瓦罐碰。咱是瓷器！”
刘金贵脸色顿时更加难看，黑如锅底。
道理他当然懂，可他有必须出去的理由。
儿子在燕京到底咋样，距离上次收到来信已经又过去将近三个月，这三个月一封信都没有。
他可是就这一根独苗啊……
怎能不担心？
尤其是现在临近年关，公社的初中都放假了，那大学想来应该也放假了，那儿子到底过年回来不回来？
回不回来，都得有个准信啊！
可这现在不让自己出去，他咋打电话？咋问个清楚？
刘金贵咬着牙，弯腰从地上捡起刚才不知道被谁扔了的棍子，他准备发狠闯过去。
刘兆丰那王八蛋，他还敢真开枪？
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
“二哥二哥……”
刘银贵大急。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很快就到了近前。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到了村口。
看到村口这么多人，汽车停了下来，然后从车上下来两个人。
刘银贵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大喊道：“大哥！大哥！！”
刘金贵也看到了，来人竟然是刘富贵。
他狂喜不已，连忙挥舞着手臂，“哥，哥，你可来了！”
来人真是刘富贵。
刘富贵看到村口围了这么多人，地上还有很多棍棒，同时也看到刘兆丰手里的枪，他眉头就皱了起来，知道这是有事。
“这是干啥咧？这么多人围这……”
“你们大队的支书哩？让他过来！额是华阳县革委会的副主任刘富贵，让他立刻过来见额！”
刘富贵派头很足，军大衣，皮棉鞋，走路四平八稳还背着手，一看就是当官的，他这一开口，气势更足了。
乡亲们顿时都被镇住了……
他们都知道刘金贵的大哥是在县里当大官的，算是副县太爷。
虽然是副的，但那权力也很大了。
众人都不敢说话，有些年纪大的，以前和刘富贵认识，这才敢和刘富贵打个招呼，刘富贵就淡淡点头，也不说话。
刘银贵这时胆子壮了起来，
他瞪着刘兆丰，“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去喊刘福来？这是咱们县的主任，让他赶紧过来！！”
刘兆丰扭头就走。
刘银贵心情顿时爽了起来……
他凑了过去，笑呵呵道：“大哥，你咋来了？哎呦你是不知道，刘福来他们要造反哩！大哥，你看看……”
刘银贵指着村口的岗哨，“现在进出都要检查，得到他们的批准才能出去，否则就不让你出去。这只针对咱家人，就咱家人不能出去，其余人都能出去……大哥，你这次来肯定不能饶了他们啊！”
“简直就是没王法了，额们又不是犯人，凭啥不让额出去？”
“刘福来他们这是想当山大王哩！”
刘金贵瞪了眼絮絮叨叨，吃吃说不到正题上的刘银贵，“你别说了，让额来说。”
“大哥，刘福来带头将整个弯河大队的地都给社员们分了，每家每户多少地，各种各的，也不上工了，生产队现在是名存实亡！弯河现在已经不是社会主义的天下了！”
“他们这是资本主义复辟，都是资本主义的走狗！”
“好好的弯河，如今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额今天就是要去县里找你说这件事哩，没想到你自己回来了。”
“大哥，你赶紧派人把他们抓起来吧，这可是大功一件！”
“……”
刘富贵沉默不语，过了几秒钟后，抬眼瞥了他一下，“额知道。”
“那你赶紧回县里喊人，刘福来他们如今贼寇势大，仅凭咱们几个可是拿他们没办法！也不能去公社，公社的崔阳也是个坏分子，他经常和刘福来、刘茂财他们来往，公社那边也靠不住了。”
刘金贵又压低声音，很严肃的说：“这是个大案子，大哥，你得小心啊！要不这样，现在额护送着你咱们先坐车走？”
刘富贵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冷哼一声，“额说了额知道！”
“大哥，额知道你知道啊，你刚才不都说了，额听见了。”
“……你闭嘴吧。”
“大哥？？？”
“闭嘴！！！”
刘金贵脸色一僵，张了张嘴，没敢吭声，脸上却是一脸懵逼。
这咋了？
为啥让额闭嘴？额说的难道不对吗？
额懂了，大哥现在肯定是在气头上哩，心里正窝着火。
好好好！
那这次刘福来、刘茂财他们肯定是死定了！
就在刘金贵心里暗自欢喜之时，刘福来、刘兆丰两人匆匆而来，后面还跟着刘劲草、刘青山等人。
“刘副主任来了，欢迎欢迎，额是刘福来。”
“嗯，额听说过你。”
刘富贵微微点头，脸上不苟言笑，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刘青山身上。
刘青山也在看他，目光淡淡的，两人目光对在一起。
对视两秒后，
刘富贵将目光挪开了，又看向刘福来，“听说弯河的天变了。”
刘金贵心中狂喜！
快了快了，大哥马上就要发飙骂人了！！
可是……
刘富贵却又说道：“走，带额看看去。”
嗯？？？
刘金贵顿时僵在那里，一脸不可思议。
这……这怎么可能？
大哥为啥不骂人？咋还说要去看看？
看啥？
刘福来也有些意外，不过来的路上刘青山都交代他们了，让他们不要慌。
还说省里计委的李主任都表态支持这件事，而且最近省里的报纸还会刊登这件事……
总之，不怕。
区区一个刘富贵，不足为虑。
刘福来就表现的很从容，他笑道：“刘副主任是想看啥？”
“地。”
“好，走吧。”
刘福来转身，刘富贵跟上，他带来的秘书和司机，也纷纷跟上。
很快几人便走远了。
刘金贵傻眼了……
“二哥，快跟上啊，大哥在前头哩！”刘银贵提醒道。
“啊？哦……好好好，咱们跑快！”
……
刘福来领着刘富贵去了地。
此时正值隆冬腊月，前几天下的雪还么有融化完，那些背阴处的地里仍然还是白雪皑皑。
只有那些向阳处，才能看到地面。
一层密密的翠绿色，向着远处蔓延而去，宛若地毯。
说实话，现在气温低，天也不好，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可刘富贵还是叉着腰站在地头看了好一会儿，他默不作声，脸上很平静，但心里却是已经翻江倒海，沸腾起来。
他娘的！
杨天兴还真敢？他怎么敢的？
真是胆大包天！肆无忌惮！
他这是在犯罪！！！
集体制是大政方针，他竟然敢私自打破这个制度去搞什么承包制，这不就是开历史倒车吗？
这是人民的罪人！！
这件事，必须得坚决制止，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他以为上了省报就高枕无忧了？
可笑！幼稚！！
只要自己还是华阳的领导，那就绝对不容许华阳变天！！
想到这里，
他转身便朝外走，一路不停，直接走到村口就要上车。
见状，
刘金贵大急，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了过去，“大哥大哥大哥！等等等等！你先别关门啊！！”
他死死的拉住车门，不让关。
刘富贵皱眉看着他，“金贵，额有正事，很重要的事情要立刻回去处理，就不和你说话了，你回吧。”
回？
刘金贵差点就要吐血，他喊道：“额不回去，回去又被当犯人关着吗？额要跟你走，去城里！”
刘富贵转头看向刘福来，“额命令你，立刻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岗哨给撤了，现在是和平年代，不需要这些！弯河要是有土匪乱党，额立刻回去派人来剿灭！”
“撤！现在就撤！”
刘福来答应的很爽快，这些刘青山也交代了了。
他一挥手，“撤了！从今天起，弯河随意进出，不再检查了！”
刘富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准备拉门关上。
可这次，刘金贵也不说话了，直接就钻了进去。
“大哥，额也去城里，有事！”
“……走吧。”刘富贵黑着脸说。
轰隆——
车子发动，然后朝外驶去。
弯河的乡亲们全都站在路口，看着远处的汽车，久久不愿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