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诡异星空-《混沌元尊之主》

  接上回,飞舟“破浪号”如挣脱缰绳的神骏,挟裹着荒古大陆最后一丝厚重引力遗留的余韵,向着无垠的深空昂扬疾驰。身后,那颗承载了太多征伐、传承与离别的大陆,已缩成视野尽头一颗孤寂的暗红色宝石,渐渐被无边的墨色吞没。舷窗之外,宇宙展现出它最为壮阔的画卷:亿万星辰仿佛被神明之手随意挥洒的碎钻,镶嵌在无边无际的黑色天鹅绒上。它们或璀璨如炬,或幽邃如谜,随着飞舟的高速飞掠,在视野中飞速地变幻着形态,忽而如斗大,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忽而化作微不可察的一点荧光,融入更远的黑暗深渊;光芒亦在呼吸般明灭,时而爆发出刺破永恒黑夜的炽烈,时而又黯淡下去,只余下一点濒死般的微弱残喘。

  甲板之上,百年光阴的尘埃似乎并未积落多少。张诚君负手立于最前方,墨色衣袍在真空的静默中却无风自动,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影。他身后,是这片星空中最为古老尊崇的存在:神龙敖青盘踞一侧,金色的龙眸映照着流动的星河,威严而沉静;白虎啸岳则如一座蓄势待发的银白刀锋,慵懒地趴伏着,每一根毛发都仿佛蕴含着撕裂虚空的锐利;麒麟瑞炎周身缭绕着淡淡的祥瑞云气,步伐优雅而稳健;玄武玄冥背负着那仿佛承载了宇宙所有奥秘的厚重甲壳,每一步都显得沉稳如山;火凤离朱的尾羽则是最为耀眼的色彩,流光溢彩,仿佛燃烧着一小片永不熄灭的涅盘之火。更后方,是化形为伶俐黑衫少女的小黑豹墨影,她好奇地扒在舷窗边,身旁围绕着几位同样年轻、眼中闪烁着对无尽星辰敬畏与渴望的人族青年。

  这一百年,是漫长旅途中一段近乎奢侈的宁静时光。破浪号如同一位耐心的旅人,每当航路掠过那些在神识感知中散发出独特生命脉动的星辰,便会稍作停留。他们曾降落在覆盖着巨大紫色晶簇的奇异星球,目睹那些晶体生物以光波交流;也曾踏入一片浩瀚无边的液态海洋世界,与其中智慧的水生文明交换过短暂而友好的讯息;更曾在某个重力异常强大的岩石行星上,体会过步履维艰的奇特感觉。每一次短暂停泊,都是一次对宇宙造物神奇与生命形态无限可能的礼赞,都让年轻的墨影和那些人族修士发出由衷的惊叹,也在敖青、玄冥这些古老存在眼中,映照出恒久不变的深邃。

  然而,宇宙的慷慨并非永恒。

  这一日,破浪号正以恒定的速度穿行。舷窗外原本璀璨如织锦的星河画卷,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悄然抽走了色彩。星辰的数量锐减,光芒变得稀薄而黯淡,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永远也擦不掉的灰翳。深邃的黑暗不再是背景,它开始变得粘稠、沉重,仿佛拥有了实质,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吞噬着一切光和热。

  “嗯?” 白虎啸岳第一个敏锐地觉察到异样。它猛地从假寐中抬起头,银白毛发微微炸起,喉咙深处滚过一声低沉如闷雷般的咆哮。那声音并非针对某个具体威胁,更像是对这片骤然改变、充满莫名压抑的空间本能的警惕与抗拒。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迟滞感,如同冰冷粘稠的深海寒流,悄然漫过了整艘飞舟。

  破浪号那流线型的、足以撕裂空间的船首,仿佛撞进了一堵由亿万蛛丝编织而成的、看不见的巨网。它依旧在向前,却失去了那份在虚空中自由翱翔、近乎无滞无碍的流畅感。船身开始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呻吟,那是坚韧无比的船体龙骨在抵抗无形巨力时发出的悲鸣。速度,以一种缓慢却极其顽固的方式,无可挽回地跌落下来。防护法阵被动激发的光晕在船体周围剧烈地明灭闪烁,每一次光芒的爆发,都伴随着一种沉闷的、如同钝器刮过粗糙皮革的摩擦噪音,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与不安。

  “怎么回事?” 一位名为李岩的人族青年失声叫道,他正操控着飞舟的辅助法阵,此刻只觉得手中传导来的灵力骤然变得艰涩无比,如同推动一块深陷泥潭的万钧巨石。他脸色瞬间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张诚君的眉头,在额心拧成一个清晰的川字。他的目光锐利如电,瞬间穿透厚重的船体,投向那扭曲波动的虚空。神识之力,磅礴如海啸,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化作亿万道无形的探针,刺向四面八方,试图解除这无形的枷锁。

  然而,反馈回来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虚无与混沌!

  他的神识触角,如同深入一片既非液态也非气态的诡异介质,空无一物,却又凝滞无比。没有能量乱流狂暴的撕扯,没有空间碎片锋利的切割,没有引力陷阱的扭曲,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常规意义上的物质或能量阻碍存在的迹象。只有一片纯粹的、死寂的、却又沉重得足以让神识都举步维艰的“空”!

  他收回神识,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这片星域,超出了他浩瀚阅历的认知边界。

  “玄冥!” 张诚君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玄武庞大的身躯无声地向前移动,每一步踏在甲板上都带着山岳般的稳重。它背甲之上,那些古老而玄奥的天然符文仿佛从亘古的沉睡中被唤醒,开始次第点亮。幽蓝色的光芒在龟甲沟壑中流淌、汇聚,形成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立体法阵虚影,悬浮在玄武的上方。光芒明灭,符文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组合、推演、计算,试图解析这片空间深层的法则波动。

  时间在沉重的寂静中流逝,唯有飞舟防护罩那令人心头发紧的摩擦声和船体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在持续。玄冥巨大的头颅低垂,那双蕴藏无尽时光的眼眸中,幽蓝的法阵光芒疯狂闪烁,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化作一团灼目的光晕。然而,那光芒深处,映射出的却是罕见的、越来越浓烈的困惑,甚至是一丝……无力?

  “主上,” 玄冥的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巨石在摩擦,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难以置信,“无解…无形无质,无源无相…法则…紊乱…如乱麻…无从推演…无从解析!” 它背上那代表宇宙至理推演的法阵光芒骤然一暗,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竟有崩溃消散的迹象!玄冥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强行稳住法阵,但那股反噬带来的巨大消耗,让它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了一下。

  “吼!” 白虎啸岳的耐心被这诡异和挫败彻底点燃。一声震彻星空的咆哮炸响,它那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右前爪凝聚起足以撕裂星辰的磅礴庚金神力,化作一道横亘虚空的巨大银色光刃,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志,狠狠劈向飞舟前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却又凝滞如胶的空间!

  银光爆闪,撕裂黑暗!

  然而,那足以劈开小型星球的恐怖一击,却像是劈入了最粘稠、最柔韧的太古神胶之中。银色光刃艰难地向前推进了不过数十丈,速度便肉眼可见地急剧衰减。光刃的边缘与那无形介质剧烈摩擦,爆发出亿万点刺眼夺目的火星,如同在虚空中点燃了一场短暂而凄厉的烟火。更诡异的是,那些迸射的火星并未如常消散,它们竟似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凝固在劈砍的轨迹附近,形成一片短暂悬浮、闪烁着绝望光芒的星点之网,仿佛时间在那一瞬间被冻结了一角。光刃最终力竭,如同陷入泥沼的猛兽,不甘地挣扎了几下,光芒迅速黯淡、溃散,没有激起任何空间涟漪,没有撼动任何法则,无声无息地湮灭于那片沉重的黑暗里,只留下前方空间那令人绝望的、纹丝不动的凝滞感。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啸岳收回巨爪,银白色的皮毛上竟沾染了一丝丝极其细微、如同灰烬般的暗色痕迹,它烦躁地甩动着,眼中燃烧着暴怒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

  不安,如同冰冷的水银,迅速在每一个生命体心中蔓延、渗透。

  麒麟瑞炎周身的祥瑞云气变得晦暗不定,时而凝聚,时而逸散,显得焦躁不安。火凤离朱本能地梳理着自己华美的尾羽,试图用这个动作压下心中的悸动,然而,当它修长的尾翎无意间扫过飞舟防护罩的边缘时,更加惊悚的一幕发生了——那几根最为绚丽的、流淌着永恒火焰般光华的赤金色尾羽尖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霜花迅速蔓延,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翎羽上流转的火焰灵光!离朱发出一声尖锐的、充满惊怒的唳鸣,猛地振翅后退,周身烈焰轰然升腾,才将那诡异的冰霜灼烧殆尽。但那被冻结过的翎羽尖端,留下了一小片难以驱散的、死气沉沉的灰败色泽。

  “冰霜?此地并非极寒星域…” 敖青低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疑虑,金色的龙眸死死盯着离朱受损的翎羽,又望向船外那死寂的黑暗。这违背常理的现象,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上。

  墨影,那只化形为黑衫少女的小黑豹,一直紧紧抱着自己纤细的胳膊,身体微微发抖。她那双清澈的、如同最纯净黑曜石的眼眸,此刻却剧烈地收缩着,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混乱的光影碎片在疯狂闪烁、重组。她的血脉深处,某种源自荒古、对时空异变极端敏感的天赋,正在被这片诡异的空间强行激发、刺痛!

  “不对…不对!” 她猛地抬起头,稚嫩却因极度恐惧而尖锐变调的声音刺破了压抑的沉寂,小手死死抓住身旁一个青年修士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影子!我看到你们的影子了!好可怕!”

  众人悚然一惊,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在飞舟甲板稳定的灵光照耀下,影子清晰而正常。

  “不是地上的影子!” 墨影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惊恐地指着甲板上每一个人的身体,手指剧烈颤抖,“是…是拖在你们身后的!像…像一条条黏糊糊的、半透明的、发着微光的灰色带子!粘在你们身上,又粘在后面的黑暗里!它们…它们在变长!在变厚!像糖浆一样黏着你们!时间…时间在这里是黏稠的糖浆!它在变慢!它粘住了我们!” 她语无伦次,小脸煞白,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影子?粘稠的时间?糖浆?

  墨影那充满童稚惊恐的描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所有人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张诚君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墨影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试图从中捕捉到她所见的“异象”的本质。玄冥背甲上刚刚黯淡的符文再次急促闪烁,这一次,它不再强行推演空间法则,而是将所有的计算力疯狂地投向飞舟内部,投向每一个个体周围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被墨影感知到的“时间尾迹”。

  “时空…双重的扭曲?” 玄冥那如同巨石摩擦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空间如胶,迟滞有形之物;时间如蜜,粘滞无形之流…二者…同源异相,纠缠扭曲…此地…乃法则之疮疤!” 它艰难地吐出这个结论,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显然维持这种针对时空双重属性的观测,对它也是巨大的负担。

  法则之疮疤!

  这个沉重的词汇,如同冰锥刺入所有人的心脏。飞舟的呻吟、防护罩的摩擦声、墨影急促的喘息、还有每个人沉重的心跳,在这片连星光都显得粘稠的黑暗里交织,构成一曲绝望的哀乐。

  张诚君沉默着。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倒映着船外那片看似平静、实则内里早已扭曲崩坏的星空。星辰的光芒被拉扯、变形,如同透过一块布满裂纹、正在融化的琉璃观看,呈现出一种病态而妖异的美感。一些遥远的星点,其闪烁的节奏不再是宇宙脉动般的恒定韵律,而是变得…粘稠。亮起的过程被拉得极其漫长,仿佛垂死挣扎;熄灭的瞬间又被突兀地截断,毫无征兆地陷入黑暗。这种节奏的错乱,无声地侵蚀着观者的神经,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和生理上的强烈不适。

  一位人族女修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猛地弯腰干呕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她并非受伤,而是这片星空诡异的视觉信息和墨影描述的时间粘滞感,彻底颠覆了她的空间认知,引发了最本能的生理排斥。

  张诚君缓缓抬起右手,他的动作很慢,仿佛也在对抗着那无形的、粘稠的时空阻力。指尖修长,蕴含着足以开天辟地的力量。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根手指,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缓缓地、一寸寸地,穿透了破浪号最外层那明灭不定、正与无形阻力激烈摩擦的防护光罩!

  指尖暴露在船外那片死寂、粘稠的诡异虚空中。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冲击,没有法则的排斥反噬。

  就在指尖触及那片虚空的刹那,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触感”沿着神经瞬间反馈到张诚君的意识深处——那不是冷,也不是热,而是一种绝对的“滞涩”,一种空间本身丧失了所有“滑性”的、令人作呕的胶着感。仿佛他的手指不是伸入虚空,而是插入了一大块凝固的、冰冷而透明的巨大油脂之中。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随即发生在他暴露的指尖皮肤上!

  没有流血,没有破损。那坚韧得足以硬撼神兵利器的肌肤表面,就在暴露于那诡异虚空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竟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无数道细微的、纵横交错的——白色裂纹!

  那些裂纹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如同最上等的白瓷在巨大应力下即将崩碎前呈现的征兆!它们以张诚君的指尖为中心,蛛网般无声地蔓延开来,覆盖了指甲边缘的一小块区域。裂纹深处,并非血肉,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虚无的黑暗,仿佛皮肤之下连接的不是筋骨,而是这片诡异星域本身那破碎的核心!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空间结构本身的“死寂”与“朽坏”气息,顺着那裂纹,冰冷地渗透进来。

  “主上!” 敖青、离朱、瑞炎同时失声惊呼,巨大的身躯因惊骇而绷紧。

  张诚君猛地收回了手指,动作快如闪电。指尖离开那片虚空,那些蛛网般的白色裂纹仿佛失去了源头,立刻停止了蔓延,却并未消失,依旧清晰地烙印在那块皮肤上,如同一个无法祛除的诅咒烙印。一股源自空间本源的、冰冷刺骨的“死寂”感,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顺着那裂纹侵蚀的路径,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指骨,带来一种并非疼痛、却更令人心悸的麻木与腐朽感。他低头凝视着指尖那诡异的白色蛛网纹路,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指尖残留的麻木与冰冷,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神经末梢。那并非寻常的寒意,而是空间结构本身崩坏所散发出的“死寂”气息,一种法则层面的腐朽与凋零。

  “法则…崩坏…” 张诚君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两块玄铁在深渊底部摩擦,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万钧之重,砸在每一个听闻者的心头,“这片星空…正在死去。从最根本的法则层面…寸寸碎裂。” 他的目光扫过指尖那无法消散的白色裂纹,如同凝视着一道宣告死亡的判决书。

  “碎裂?!” 火凤离朱的声音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尾羽上残留的灰败区域还在隐隐作痛,此刻又听闻这比空间扭曲更令人绝望的结论,它周身缭绕的火焰不受控制地一阵剧烈摇曳,颜色都黯淡了几分,“星空…星辰的居所…法则的框架…怎会…怎可能碎裂?” 这颠覆了它作为神兽对宇宙基本认知的信息,带来的冲击远甚于任何可见的敌人。

  “死亡…空间的死亡…” 玄武玄冥那沉重的头颅缓缓抬起,背甲上幽蓝的符文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点推演的光晕。它那双蕴藏了无尽时光的眼眸深处,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巨大的惊悸,“主上所见…极是…裂纹…乃空间结构崩溃之兆…如同…朽木之芯…万物…皆在腐朽之力下…归于…虚无…” 它的话语断断续续,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在对抗着这片星域对智慧本身的侵蚀。玄冥巨大的身躯甚至开始微微颤抖,那并非恐惧,而是维持自身存在所依赖的空间法则受到动摇时产生的本源不适。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破浪号的甲板。先前的不安和惊悸,在“法则崩坏”、“空间碎裂”这八个字的恐怖真相面前,瞬间凝聚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我们…我们会被…这些裂纹…吞噬吗?” 李岩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体紧紧靠在冰冷的船舷上,仿佛那金属能提供一丝虚幻的安全感。他死死盯着张诚君指尖那片蛛网般的白色,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体下一刻也会布满同样的纹路,然后无声地碎裂、消散。

  “碎裂…归于虚无…” 另一个年轻修士失神地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着船外那片死寂扭曲的黑暗,“连空间本身都碎了…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飞舟连同自己,如同沙堡般在这片碎裂的虚空中无声瓦解的画面。

  连一向最为暴躁无畏的白虎啸岳,此刻也陷入了沉默。它巨大的头颅低垂,银白色的毛发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喉咙里滚动着低沉而压抑的咕噜声,那是猛兽面对完全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灭顶之灾时,发出的本能哀鸣。它那足以撕裂星辰的利爪,在这片“朽坏”的法则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麒麟瑞炎周身的祥瑞云气彻底消散,它四蹄不安地踏动着甲板,发出沉闷的叩击声,优雅不再,只剩下焦躁与茫然。

  “呜…张叔…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墨影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紧紧抓住张诚君衣袍的下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仰着小脸,声音里充满了孩童最纯粹的恐惧。她那双能看见“时间尾迹”的眸子里,此刻恐怕正映照着更加混乱、更加令人崩溃的时空乱流。

  张诚君缓缓握紧了那只布满白色裂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裂纹带来的麻木与冰冷感并未减轻,反而如同烙印般深刻。他抬起头,目光如两道穿透绝望的寒星,扫过一张张被恐惧笼罩的面孔。无论是神兽的威严,还是人族的坚韧,此刻都被这片诡异星域剥去了所有外壳,只剩下对湮灭本能的恐惧。

  “死?” 张诚君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飞舟的呻吟和众人粗重的喘息,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灵魂深处,“法则崩坏,空间碎裂,乃宇宙之劫,万物之殇。”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指尖那片象征着腐朽的白色蛛网上,眼神锐利如刀锋刮过寒铁,“然,劫中有数,殇内生门。宇宙尚存一息,吾等岂能自绝于前?”

  他猛地踏前一步,墨色衣袍在无形的空间阻力中猎猎作响,一股磅礴浩瀚、仿佛能撑起一方天地的气势轰然爆发!这股气势并非针对外敌,而是强行驱散弥漫在飞舟内那令人窒息的绝望阴霾,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点燃了一束不灭的炬火!

  “玄冥!” 张诚君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稳住心神,全力维持‘定宇盘’!锁定飞舟核心空间节点,哪怕这片星空烂成齑粉,也要护住我们脚下这方寸之地不失!”

  “遵主上令!” 玄武巨大的头颅猛地昂起,一声沉闷如大地震动的回应响起。它背甲上那些几乎要熄灭的幽蓝符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无数细密玄奥的符文链条如同活物般从甲壳上腾起,疯狂地交织、旋转,最终在它上方凝聚成一个直径丈许、凝实无比的巨大蓝色轮盘虚影——定宇盘!轮盘缓缓转动,散发出一种镇压乾坤、稳固时空的浩瀚伟力。这股力量艰难地对抗着外界那无所不在的腐朽与碎裂之力,如同在狂涛怒海中钉下一根定海神针,强行将破浪号核心区域的空间法则暂时稳固下来。飞舟船体那不堪重负的呻吟声,竟在定宇盘光芒笼罩的范围内,奇迹般地减弱了几分!

  “敖青!离朱!” 张诚君目光如电,转向盘踞的巨龙与火凤,“龙息涤荡,凤炎煅烧!目标——飞舟前方百丈虚空!不破其形,不灭其质,只焚其‘滞’!灼其‘朽’!” 他的命令直指这片诡异空间最核心的“粘滞”与“腐朽”特性。

  “吼——!”

  “唳——!”

  龙吟凤唳,响彻死寂星空!

  敖青巨大的龙首高昂,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与凝固的炽白金芒自它口中喷薄而出!这龙息不再是毁灭性的能量洪流,而是被精准地凝聚、塑形,化作一道凝练无比、蕴含着涤荡与驱散法则伟力的光柱,直射向前方那片粘稠的黑暗!

  与此同时,离朱双翼怒展,周身涅盘烈焰疯狂升腾,尽数汇聚于尖喙之前。它猛地一啄,一道高度浓缩、色泽近乎纯白、温度足以焚灭星辰核心的火焰射线激射而出!这火焰射线并非追求爆裂的破坏力,而是蕴含着火凤一族对“腐朽”与“停滞”本源的极致排斥与焚烧意志!

  金白色的龙息光柱与纯白的凤炎射线,如同两柄由法则之力锻造的破天之矛,狠狠刺入飞舟前方那片凝滞如胶的虚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空间碎裂的巨响。

  只有刺耳到极致的、仿佛亿万根锈蚀铁钉被强行从朽烂木板中拔出的“嗤嗤”声!

  那片被锁定的虚空,在两道神兽本源法则之力的冲击下,剧烈地“沸腾”起来!并非能量爆炸的沸腾,而是空间本身的“粘滞”属性被强行撼动、剥离、焚毁所产生的恐怖景象!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凝固的巨大油脂块,无形的阻力被强行熔穿、蒸发!无数道细微的、灰白色的、如同污垢般的“烟尘”从被攻击的虚空中被硬生生“煅烧”出来,随即又在龙息凤炎的威力下化为虚无!

  飞舟猛地一震!船首处那沉重如山的迟滞感,竟在两道神兽之力的持续轰击下,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点燃希望的——松动!

  “有效!” 麒麟瑞炎眼中爆发出光芒,它不再犹豫,四蹄踏动,周身祥瑞之气不再用于护体,而是化作一道道坚韧柔和的青色光索,如同最灵巧的藤蔓,瞬间缠绕上破浪号船体各处关键节点,特别是船首与那两道法则之矛冲击的区域。这些青色光索疯狂地吸收着船体承受的巨大压力,并将其转化为自身柔韧的弹性,再巧妙地导引、分散,极大地缓解了船体结构的负担,使得飞舟能在前方阻力稍减的瞬间,更有效地向前“挤”去!

  “所有人!” 张诚君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混乱与轰鸣中清晰响起,“结‘归元守一’阵!灵力归一,意志归一!护持自身,助瑞炎分担船体压力!我们的生机,就在前方这被强行烧穿的通路尽头!” 他身先士卒,一股精纯磅礴的混沌灵力注入脚下甲板,瞬间与整个飞舟的防护大阵融为一体。

  “结阵!” “守一!” 李岩等年轻修士如梦初醒,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嘶喊着响应。一道道颜色各异、强度不一的灵力光芒从他们身上亮起,彼此呼应,迅速在甲板上交织成一个玄奥的阵图。所有人的灵力不再分散,意志高度集中,通过阵法汇聚成一股虽不磅礴却异常坚韧的洪流,注入麒麟瑞炎所化的青色光索网络之中。飞舟船体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卸下万钧重担的呻吟,在敖青离朱开辟的狭窄“通路”中,艰难却坚定地再次向前挪动!

  破浪号,这艘承载着希望与恐惧的孤舟,如同一头伤痕累累却意志不屈的巨兽,在龙息凤炎开辟出的、不断被粘稠黑暗重新挤压合拢的狭窄通道中,在定宇盘镇压的空间核心守护下,在归元守一法阵汇聚的众志之力支撑下,一寸寸、一丈丈,朝着这片诡异星域那未知的、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边界,倔强地挣扎前行。

  前方,粘稠的黑暗依旧无边无际,星辰扭曲的光如同嘲弄的眼睛。飞舟每一次艰难的挪动,都伴随着防护罩与无形阻力摩擦发出的刺耳悲鸣,伴随着船体龙骨不堪重负的呻吟,伴随着神兽们倾尽全力维持攻击而发出的低吼与喘息。

  张诚君立于船首,指尖那蛛网般的白色裂纹在定宇盘幽蓝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裂纹的边缘,似乎又极其细微地、缓慢地向外延伸了一丝。那冰冷的、源自空间结构崩坏的死寂感,如同附骨之蛆,持续不断地侵蚀着指尖的血肉与神经。他凝视着前方那片被龙息凤炎短暂撕裂又不断弥合的黑暗深渊,眼神幽深如古井寒潭。

  破浪号在粘稠的虚空中挣扎,每一次微小的前进都像在与整个腐朽的宇宙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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