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大坎-《民间赌王》

  人生在世,总会遇上几次大坎。

  为嘛叫“坎”呢?

  咋不叫“球”呢?不叫“阿猫阿狗”呢。

  源于易经,“坎”卦,代表不顺,犹如沟壑,迈过不去,大坎,就是大沟,弄不好嘎巴一下子就挂了。

  与此类似的还有“艮”,代表山,也迈不过去,生活中遇到难处,叫“艮节”。

  按照八步大运来排,每个人一生总会遇到一次岁运并临、天克地冲、反吟伏吟,这玩意比较厉害,据说如果八字组合不好,平时又不行善积德,就容易那啥。

  要么生命终结,要么精神出问题,谓之疯了。

  “疯了”是个通俗表达,专业叫抑郁、躁郁、双相情感障碍、焦虑、强迫等。

  这都属于大坎。

  如此来说,陈三爷和蓝月一夜夫妻百日恩,信息是同步的。

  这几年陈三爷全是生死之灾,蓝月是双相情感障碍。

  当然,那时没这个词,医生只能诊断为心理问题。

  双相情感障碍,最主要的表现就是躁郁,时而情绪低沉,时而情绪暴躁。

  她本来就有点心理不正常,当年在上海对素未谋面的陈三爷爱得死去活来,乃至牵肠挂肚,就是典型的抑郁状态。

  后来经历了暹罗行、丧子痛、失去亲人带来的打击,PTSD,精神问题全面爆发了。

  经过在意大利疗养之后,病情有所好转。

  再后来应征入伍,成为情报人员。

  北非战场的情报她搜集的最好,海狮行动发动之后,她破译了诸多英法联军密电,并及时共享,传递到德国国防军情报局,其中11.6密电的截获,为德国空军躲开英国雷达阵列,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她之所以这么出色,一个是她本身素质就好,爹娘都是生意人,遗传了聪明伶俐的好基因,另一个就是她心无旁骛,她似乎忘记了一切,废寝忘食地奋斗在情报战线上。

  有时候,饭都忘了吃。

  别人去外面抽烟、聊天,她也不去,吭哧吭哧地,就是一个劲儿地干啊。

  这份工作非但没让她感觉疲劳,反而让她倍感轻松。

  繁重的情报破译工作,让她暂时忘记了的烦恼,客观上让她病情持续好转。

  鉴于她出色的情报破译能力,德国情报大总管海德里希注意到了她。

  墨索里尼是个糊涂蛋,但海德里希、希姆莱、卡纳里斯等特务头子可不是,海德里希在借调蓝月之前,对蓝月的背景做了详细调查。

  最后弄清楚了,就是匈牙利记者罗伯特那篇《一个东方女人的爱情故事》的主角,来自中国上海,东方赌王陈三的情人。

  底子干净,无不良嗜好,随即海德里希向墨索里尼发出请求,要求借调蓝月,到德国情报部门工作。

  墨索里尼根本没注意到蓝月的存在,他每天的精力大多都用在了研究意大利面配料和与情人的恩爱上。

  随口就答应了。

  蓝月就这样从意大利来到了德国,供职于国防情报局,后来又迁入帝国中央保安局。

  她极具语言天赋,经常和意大利人、德国人对话、电传,很快学会了德语和意大利语,深受同僚喜爱。

  见过希特勒,12月7日,希特勒在柏林会见四大特务头子时,蓝月作为优秀情报人员列席会议。

  直到一周前,蓝月坐在电台前,突然收听到一条消息,这条消息不是加密消息,也不是什么情报,而是一则新闻:日军将在天津处决东方赌王陈三。

  蓝月听罢浑身发抖,肢体痉挛,一头栽倒在情报室。

  周围同事吓坏了,七手八脚将她送到医院。

  医生检查后,告知:她这是受到了重大刺激,导致焦虑发作,无法自抑,进而昏厥。

  谁刺激她了?

  同事们面面相觑。

  后经调查,原来是那则处决陈三爷的新闻。

  海德里希获悉这个事情后,瞬间想明白了:陈三罹难,蓝月旧情复发。

  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在别人身上,无所谓,直接辞退,但蓝月不是一般人,极为出色的情报人员,她的敏感、努力、坚持,往往会出其不意地破获重大情报。

  海德里希不想损失这么一位优秀人才,三大特务头子一番商议后,给日本驻屯军发了电报,请求暂缓行刑。

  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病床上的蓝月。

  蓝月还是眼睛直勾勾,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

  有同僚轻声提醒她:蓝月,有情报,需要破译。

  蓝月这才如梦方醒:哦,对,情报,情报。

  下床,穿鞋,直奔情报室。

  一头扎进破译密码的工作中,似乎又忘了的忧愁。

  从此大家得出一个共识:千万别在蓝月面前提陈三。

  至于蓝月是否清醒,无人知道。

  陈三爷当年为了她深入虎穴、只身下南洋,一番血拼归来,现在看来,真的是值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间真情,因果有报,在陈三爷彻底放弃生的希望后,远在柏林的蓝月悄无声息地救了他一命。

  小年过后,马上就要过大年了。

  这个大年不一般,陈三爷在狱中度过。

  潮湿的牢房让他的左腿更加疼痛,日本人不允许探监,他一个人打理寂寞。

  穿越生死的人,不害怕寂寞,劫后余生,让他看淡一切。

  大年夜,鞭炮升空,声声钝响,火药味弥漫,这是年的味道。

  突然狱警敲门:“陈三,有人给你送吃的来了。”

  陈三爷一抬头,只见狱警提着一个饭匣,透过狗洞般的小洞,递给他。

  陈三爷一瘸一拐走过去,接过来,盘膝而坐,打开一看:饺子。

  饺子是千人千面,别看外貌差不多,但仔细一看,每个人包的都不一样,这分明就是师姐包的。

  陈三爷对着门外大喊:“姐!姐!”

  牢房外寂静无声,狱警已经离去。

  陈三爷心下诧异:不可能啊,师姐进不来这个监狱。

  吃了一口,嗯,还是亲情的味道,没错,就是师姐包的。

  这其实是马文妹临近过年几天给他包的,天寒地冻,冻起来了,年三十,长乐坊兄弟们煮了饺子,派马夫送了过来。

  马夫给狱警塞了红包,狱警这才把热气腾腾的饺子交给陈三爷。

  马文妹对陈三的爱,就是母亲对儿子的爱。

  时时刻刻惦记着这个抚养了8年的弟弟。

  人生分岔,倏忽之间,如果当初陈三爷没跑出杂技团,姐弟俩的人生会如何?

  都说大年夜不能哭,哭则不吉利,可陈三爷吃着饺子,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不是悲伤,而是亲情的温暖让他倍感欣慰。

  身困囹圄,斗志不减,就像孙悟空困压五指山。

  五百年,沧海桑田,顽石已长满青苔,长满青苔。

  这一颗,心儿未死,向往着逍遥自在,逍遥自在。

  哪怕是野火焚烧,哪怕是冰雪覆盖,依然是志向不改,依然是信念不衰。

  为什么,为什么,偏有这样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