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街头遇袭(三)-《不死猎魔人》

  斩击落下的前一刻,安特的脚跟擦着墙头滑出半尺。

  下一瞬,尾刃劈在砖墙之上,

  轰!

  石屑与粉尘在爆鸣中炸成灰白的浪,整堵墙像被巨兽啃了一口。

  石屑还在空中翻滚,街对面先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

  她戴着垂纱软帽,长斗篷下摆被惊慌的脚步卷得猎猎作响;身旁的绅士原本拄着乌木手杖,此刻礼服下摆扫过泥水,高筒礼帽也歪到耳后。小贩的木箱翻倒,苹果滚进排水沟,溅起的污水染脏了棉纱长裙的荷叶边。

  戴围裙的女工把布包抱在胸前,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马车夫甩响鞭子,却拉不住受惊的马——铁蹄在石板路上敲出乱鼓般的节奏。

  整个街面顿时被粗花呢、羊毛披肩与翻飞的裙裾挤得满满当当,仿佛一幅被狂风撕碎的铜版画。

  安特在尘雾里低骂一句,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干涩的:“哔了狗了……还是引起了恐慌……”

  尾音被下一记枪声撕得粉碎。

  砰!

  风压先一步抵达,像冰锥直刺眉心。于是安特把脖子往左一偏,子弹擦着太阳穴掠过。

  “劳博,刀给我!”

  劳博猛地把腰间那柄砍刀抛向空中:“接着!”

  安特探臂捞住刀柄,下一瞬,他整个人掠出。

  恶魔的利爪挟着腥风迎头劈下,

  当——!

  金铁交击的颤音炸开,火星四溅,像锻炉里迸飞的铁花,两股力量在刃口处死死咬合。

  恶魔的血盆大口近在咫尺,焦黄的獠牙间滴落黑色涎液,那漆黑的头颅忽然裂开一道缝,缝隙里浮出一张苍白的人类面孔:“威尔逊先生,你果然一位战斗侍从。”

  话音未落,空气里掠过毒蛇吐信般的嘶响。

  恶魔的尾刃自右侧横扫而来,刃薄如剃刀,沿途割开夜色。

  安特左腿猛蹬,靴底正中尾刃的第二节骨节。

  尾刃被生生踢偏,钉进脚下的砖墙,碎石迸溅。

  同一瞬间,枪声再次撕裂夜空。

  砰!

  子弹出膛的膛线火光尚未熄灭,安特已借尾刃的反作用力腾身半转,那条还未落地的右腿顺势横扫,脚跟重重砸在恶魔胸骨。

  恶魔闷哼,身形被震退半步。

  安特趁隙双手握刀,刀背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寒光。

  铛!

  子弹被刀锋劈成两瓣,化作四散的火屑。

  煤气灯的光在刀身上碎成万点寒芒。安特屈膝、蹬地,整个人高高跃起,双手高举砍刀,刀尖直指恶魔头颅上那张苍白的人脸。

  轰!

  刀光劈落的刹那,墙头砖石崩裂。

  恶魔与安特纠缠成一团黑影,一同从墙头坠下。

  十余名永恒教徒早已守在下方,手里攥着生锈的短刀、链枷,甚至只是一截磨尖的桌腿。他们本在等待恶魔把“祭品”拖出来,却先等到了天崩地裂的坠落。

  安特与恶魔缠成一团,重重砸在巷心青石板。

  轰!

  锈铁管道炸裂,火浪从破口喷薄而出,像一条倒卷的赤龙。冲击波横扫,最前排的永恒教徒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掀翻撞墙,颅骨与砖石同碎。

  第二排的人刚举起短刀,恶魔断裂的尾刃便如失控的鞭子横扫而过,血雾炸开,三人拦腰而断,内脏与雨水混成一洼猩红。

  “为了更好的明天!”

  后排的永恒教徒嘶吼着冲上,却在下一瞬被安特与恶魔角力的余波再次震退。

  恶魔嘶吼,利爪掏向安特咽喉。

  安特反手以刀背格挡,

  当!

  金属与黑鳞碰撞的声波像一柄无形巨锤,震得巷壁簌簌落灰。离得最近的两个邪教徒耳膜瞬间炸裂,抱头跪地,血泪淌过嘴角。他们却仍想爬向安特,却被恶魔甩尾时带起的碎石雨砸得血肉模糊。

  短短几息之后,战斗终于停止。

  安特单膝从地上缓缓站起,只是衣服上多了几个破洞。

  他抬手,拍了拍肩头的灰。对面,恶魔仰面倒在污水横流的沟槽里,胸腔塌陷成一只扭曲的碗,头颅空空如也,尾刃也断成两截,一截钉在墙里,一截蜷曲在脚边,刃口仍闪着冷光,却再也举不起来。

  巷子里安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

  嗒。

  嗒。

  十余具永恒教徒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阴影里,有死于安特和恶魔的战斗波及的,有被劳博杀死的,但还剩下三个。

  最年长的那个半边脸被碎石削去,颧骨白森森地裸露;年轻的那个右臂齐肩而断,断口用皮带胡乱扎紧,血仍渗个不停;最后一个是女人,兜帽烧得只剩一圈焦布,黏在头皮上,像第二层皮。

  他们站在巷口,堵死了唯一出口。没有人后退,甚至没有人低头查看同伴的尸体。三双眼睛亮得吓人,不是恐惧,而是近乎饥饿的狂热。

  安特刀尖轻点地面:“你们……”

  嘭——

  枪焰一闪。

  安特拧腕,刀背斜挑,子弹被生生劈成两瓣。

  火花尚未熄灭,安特已循着那点火光望过去:“找死!”

  嗒嗒嗒——

  安特靴跟连点,快速向狙击手所在的位置冲去。每一次脚尖落下,都有一粒子弹紧随而至,砸在他前一瞬方才踏过的位置,碎石迸溅,火星四溅,像一群嗜火的甲虫贴着地面狂追不舍。

  也许,他会慌吧?任何枪手面对高速逼近的目标都会慌。

  然而,事实却不是安特所想的那样。

  隔着三座屋顶、四条街、一片低矮的烟囱森林,真正的狙击手却连呼吸都没乱。

  老水塔,锈梯吱呀,塔顶的风像刀。

  一盏防风煤油灯挂在铁栏外,灯芯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昏黄光晕勾勒出狙击手半张侧脸——年轻,苍白,雀斑在火光里像溅上的铁屑。

  他半跪在护栏缺口处,枪托抵肩,枪管长逾四尺,黑胡桃木被摩挲得发亮——肯塔基长步枪,前装线膛,六十格令火药推动一枚细长铅弹,三百码内可穿马胸。

  “主人,您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轻得像在给恋人读诗,指尖却稳稳地拨动调距螺旋,“一名战斗侍从……”

  黄铜单筒望远镜架在枪身左侧,镜筒里,安特的身影被拉得纤毫毕露。狙击手舔了舔干裂的下唇,舌尖尝到铁锈与火药混杂的味道。

  “请放心,”

  他压低嗓音,仿佛怕惊扰到空气,“我会杀掉他的。”

  砰——

  第七发。

  枪口焰在塔顶炸出一团玫瑰形的炽白,瞬间被夜风掐灭。铅弹划破湿冷空气,旋转、呼啸,穿过巷口雾障,直指安特下一步的落点。

  安特在疾冲中忽然拧腰。

  刀光一闪,子弹被刀背磕得斜飞,撞进一旁砖墙,爆出一声闷响。

  “还不逃?”安特低笑,“我忘了,邪教徒都踏马脑子有病,你可一定要在那里乖乖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