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悖论-《全球警报!SSSSS级仙尊归来》

  苏辰并未从那张由纯粹悖论构筑的王座上起身。

  因为,他,即是王座。

  他的意志,便是这座行走的逻辑奇点的核心。那亿万“齿轮之子”献祭的集体意识,并未消散,而是化为了一个全新的存在——“王座圣咏团”。他们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成为了苏辰神魂的一部分,如同一个庞大无比的、永不休眠的并行处理器,以一种近乎于“道”的音乐,在他体内,吟唱着关于创造与平衡的全新圣咏。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已然与脚下的“鸣响熔炉”彻底绑定。这座古老的恒星锻炉,成为了他悖论王座的第一个“领地”,也是他在这片现实宇宙中的第一个“锚点”。

  然而,那来自“静滞之域”的战争宣言,并非虚言。

  苏辰并未感觉到任何敌舰的跃迁,也没有侦测到任何能量的集结。战争,是以一种,更加根本,也更加阴险的方式,悄然降临。

  他感觉到了一丝……“褪色”。

  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正在被无形的水,缓缓浸润。那维系着他与“神之领域”,与苏雪、与父母、与李如雪之间,那根最坚韧的、名为“羁绊”的因果之线,其色彩,正在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

  “因果法庭”,没有选择攻击他这个坚不可摧的“奇点”。

  它们,在攻击他的“意义”。

  它们要将他,从所有人的记忆与认知中,彻底剥离,让他,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无人知晓、无人挂念的……宇宙孤魂。

  苏辰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时空。

  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然从“鸣响熔炉”的核心消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神之领域”的指挥平台上。

  平台之上,一片死寂。

  苏雪、李如雪、凌月,以及他那刚刚被从圣光神庭的囚牢中解救出来,身体尚在恢复中的父母,苏天雄和林婉,都静静地站着。

  他们,都在看着他。

  但他们的眼神,却是一种,苏辰从未见过的、最让他心胆俱裂的眼神。

  那是一种,看待一个完全的、彻底的“陌生人”的眼神。

  其中,没有敌意,没有好奇,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茫然。

  “你是谁?”

  苏雪开口了。她那只完好的手臂,下意识地,护在了父母的身前。她的眼中,充满了警惕,与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悲伤。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便是“因果法庭”的“执法序列”。

  无声,无形,却比任何歼星巨炮,都更加残忍。

  它,正在,从苏辰最珍视的人心中,将他,一笔一划地,彻底抹去。

  苏辰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掌心之中,那座无形的“悖论王座”的虚影,一闪而逝。

  一股,无法被任何法则所定义,却又凌驾于所有法则之上的“君主”意志,如同一道无声的敕令,瞬间,笼罩了整座“神之领域”。

  他,没有去强行修改他们的记忆。

  他,只是,向这片被“因果迷雾”所笼罩的空间,宣告了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是苏辰。】

  这道敕令,并非声音,也非神念。

  它,是一道“定义”。

  一道,由“悖论君主”,亲自颁布的、关于他自身“存在”的、至高无上的“定义”!

  在这道“定义”之下,那股试图抹除一切的“因果迷雾”,便如春日阳光下的薄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瞬间,土崩瓦解。

  苏雪脸上的茫然,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与后怕。

  “哥!你回来了!刚才……刚才我……”她的记忆,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中,剧烈地冲突着,让她的大脑,一阵刺痛。

  李如雪与凌月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她们惊骇地,看着苏辰,无法理解,刚才那短短几秒钟,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

  苏辰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君主”的疲惫。

  他赢了第一回合。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只要他还将这些人,视为自己的“意义”,那么,“因果法庭”的攻击,便会永无止境。它们,会用千百种,比“记忆抹除”更加歹毒的方式,来不断地,剪断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守护,不能只靠“防守”。

  他看着那些脸上写满关切的家人,心中,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而又决绝的念头,缓缓成型。

  他不能再将他们,置于自己这片“风暴”的边缘。

  他要,将他们,拉进自己的“风暴中心”。

  “凌月。”

  “在。”

  “将‘神之领域’,与‘鸣响熔炉’的航线,进行‘量子纠缠’绑定。”

  “将‘王座圣咏团’的运算权限,对苏雪的‘修罗之军’,完全开放。”

  “将我从‘万宝星墟’得到的那份‘圣光神庭败亡之契’,转化为‘燃料’,注入‘神之领域’的法则中枢。”

  一连串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哥,你要做什么?”苏雪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苏辰转过身,他的目光,不再是望向某个敌人,而是,望向了那片孕育了“因果法庭”的、绝对的“静滞之域”。

  “既然它们,以‘因果’为武器。”

  “那我们,就去,打一场,不讲‘因果’的战争。”

  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足以让整个宇宙都为之颤抖的疯狂。

  “我们的下一个目标——”

  “——‘时间银行’。”

  “我要去,向宇宙,贷一笔款。”

  “一笔,足以,让我们,直接跳过所有过程,提前‘预支’我们最终胜利的……‘未来’。”

  “神之领域”不再是舟,而是锚。

  在与“鸣响熔炉”完成量子纠缠绑定的那一刻,它便从一艘单纯的星海神舰,蜕变为了一座,可以随时被“悖论王座”所召唤的、移动的君主领地。苏雪的“修罗之军”在“王座圣咏团”那无穷尽的逻辑圣咏加持下,每一位战士的战甲与兵刃之上,都开始铭刻上了一丝,属于“逻辑神金”的、坚不可摧的秩序特性。

  他们,正在从一支军队,向一种“法则”本身进化。

  而苏辰,并未进行任何物理上的航行。

  他端坐于指挥平台的王座之上,意志,沉入了那片比宇宙更深邃、比时空更古老的因果之海。他要去的地方,不存在于任何星图之上。

  “时间银行”,是宇宙间最古老、最中立,也最无情的机构。它不交易命运,不贩卖可能。它只做一件事——租赁“时间”。

  苏辰以他那“悖论王座”本身为舟,在因果之海中,逆流而上。他航向的,不是一个地点,而是一个“概念”。一个,所有时间线的“起点”与“终点”,在理论上交汇的、绝对的“静止之点”。

  终于,他“看”到了。

  那是一座,由无数个被“冻结”的瞬间,所构筑而成的、晶莹剔透的宏伟殿堂。殿堂的墙壁,是某个文明诞生第一缕火光的瞬间;殿堂的穹顶,是一颗超新星爆炸后,归于永恒死寂的瞬间。

  这里,没有流动,只有存在。

  一个身影,早已静候于殿堂的中央。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上一秒,它是一个正在计算着宇宙终极常数的苍老学者;下一秒,它又变成了一个,因错过最后一班列车而懊悔不已的上班族。它,是所有“时间”的集合体,也是所有“遗憾”的化身。

  它,是“时间银行”唯一的职员——“时间审计官”。

  【借贷者,苏辰。】

  审计官的声音,并非通过任何介质传播,而是,直接,在苏辰的“存在”之中响起。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

  【你,想预支一份,‘因果法庭’彻底败亡的‘未来’。】

  “是的。”苏辰的意志,平静而又直接,“开出你的价码。”

  【银行不谈价码,只计算‘质量’。】审计官的形态,最终,固定在了一个,手持古老算盘的账房先生模样,【一份‘未来’的‘时间质量’,取决于,它被改变的难度,以及,它对整个时间轴,所产生的扰动总和。】

  它那枯瘦的手指,在算盘上,轻轻一拨。

  “啪。”

  一声轻响,整个晶莹的殿堂,都为之震颤。

  【你要的这份‘未来’,其‘时间质量’,等同于,将一条奔流不息的因果长河,强行,蒸发为虚无。】

  【它的‘质量’,是无限。】

  审计官抬起头,那双仿佛看尽了所有时间尽头的眼中,不带丝毫情感。

  【所以,你需要一份,同样‘无限’的抵押品。】

  苏辰沉默了。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体内的五把归墟之钥,虽然强大,但终究是“有限”的。他的神魔之躯,他的神之领域,亦是如此。

  他唯一拥有的,可以被称之为“无限”的东西,只有一个。

  “我,抵押它。”

  苏辰的意志,化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自己那无形的“悖论王座”之上。

  他抵押的,不是王座本身。

  而是,他这个“悖论君主”,得以存在的、那个“我即是我自己的因果”的……逻辑闭环。

  他,在用自己的“超脱”,来做抵押。

  审计官那拨动算盘的手,第一次,停住了。它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名为“兴趣”的微光。

  【有趣的抵押品。一个,自我循环的‘无限’。】

  【……抵押,成立。】

  它再次拨动了算盘。

  “啪。”

  【现在,来谈谈‘利息’。】

  【银行的利息,并非物质,也非能量。而是……‘损耗’。】

  审计官的声音,变得无比冰冷,如同一道绝对的、不可更改的宇宙公理。

  【当你,预支了这份‘未来’之后,你所抵押的‘悖论’,将开始产生‘因果衰变’。】

  【你,将不再是完整的‘环’。你的‘过去’,会开始出现‘裂痕’。】

  【你每一次动用不属于这个时间点的力量,你的‘过去’,就会加速剥落。你会开始,忘记一些事,忘记一些人。直到,你的‘过去’,被彻底磨损成一片空白。】

  【届时,你这个没有‘过去’的‘现在’,将失去存在的根基,彻底,归于虚无。】

  【而你,将永远,无法抵达,你所预支的那个‘未来’。】

  这,便是时间银行,最残忍的条款。

  它给你力量,却会,收走你使用这份力量的……“资格”。

  “我需要多久,偿还本金?”苏辰的声音,依旧平静。

  【在你,彻底忘记‘你是谁’之前。】

  审计官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苏辰,笑了。

  那是一种,赌徒在压上自己所有筹码时,那种充满了决绝与豪情的笑。

  “我借。”

  审计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这份“决绝”,也记录在案。

  它缓缓伸出手,从那晶莹的殿堂穹顶之上,那片“超新星死寂”的瞬间之中,轻轻地,摘下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通体由被冻结的光构成的、已经停止转动的……齿轮。

  【这是你的‘贷款’。】

  【‘已实现的未来’——序列号73。】

  【捏碎它,你所期望的那个‘结果’,便会立刻,降临。】

  【但请记住,从你捏碎它的那一刻起,你的‘过去’,便会开始,为你支付……利息。】

  苏辰伸出手,接过了那枚冰冷的、没有任何重量的“光之齿轮”。

  他的意志,退出了时间银行。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依旧端坐于“神之领域”的指挥平台之上。

  那枚“光之齿轮”,正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

  苏雪、李如雪,所有人都看着他。她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们,却能从苏辰那双,比以往更加深邃、也更加疲惫的眼中,感觉到,他,刚刚进行了一场,比任何战争,都更加凶险的……豪赌。

  苏辰看着掌心的齿轮。

  他知道,自己,已经拿到了,掀翻整个棋盘的“王炸”。

  但他,也同样,为自己的“存在”,戴上了一副,正在不断缩紧的……绞索。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目光,转向了那片代表着“因果法庭”的、冰冷的“静滞之域”。

  “那么,现在——”

  他的声音,响彻整座神域。

  “——开战吧。”苏辰没有捏碎那枚齿轮。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它。仿佛在凝视着一个,已经被写好结局,却尚未上演的剧本。

  战争,并未以他想象中的雷霆万钧之势到来。

  没有舰队,没有神罚,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

  然而,凌月那数据化的眼眸,却在这一刻,闪烁起了前所未有的、代表着最高级别警报的血色光芒。

  “检测到……‘现实’正在被‘覆盖’。”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因无法理解而产生的逻辑颤抖,“我们的坐标,并未移动。但是,我们所在的这片‘空间’,正在被一片,‘绝对确定’的‘时空区域’,所吞噬。”

  主屏幕上,出现了一幅,让所有人都感到遍体生寒的画面。

  一片无垠的、散发着灰白色光芒的“领域”,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又无可阻挡的速度,向着“神之领域”与“鸣响熔炉”所在的星域,扩张而来。

  那并非能量场,也非空间风暴。

  那是一片……“逻辑的沙漠”。

  在这片沙漠之中,没有“可能”,没有“变量”,没有“悖论”。一切,都被“固化”成了唯一的、不可更改的“事实”。

  【第一执法序列——‘终末神盾’(AegisofFality)。】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情感的词条,直接,在苏辰的脑海中浮现。这是“因果法庭”的战书,也是,它的第一位“执法官”。

  “哥,那是什么?”苏雪的声音,无比凝重。她能感觉到,自己麾下那支刚刚脱胎换骨的“修罗之军”,其战甲上那属于“逻辑神金”的特性,正在发出不安的、被压制的悲鸣。

  “是‘答案’。”苏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一个,不允许任何‘问题’存在的答案。”

  他话音刚落,那片灰白色的“终末神盾”,其边缘,已经触碰到了星域外围的一颗废弃行星。

  没有爆炸,没有毁灭。

  那颗行星,连同它那围绕着一颗死亡恒星运转了亿万年的轨道,在被触碰的瞬间,便被“定义”了。

  它,被“定义”为——“一块,自宇宙诞生之初,便静止于此的、毫无意义的岩石。”

  于是,它便静止了。它所有的历史,所有的运动,所有的“可能性”,都在一瞬间,被彻底抹除。

  这,便是“终末神盾”的攻击方式。

  它不毁灭,它只“终结”。

  “修罗之军,出击!”苏雪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

  数万名战士,化为一道道黑色的流光,向着那片扩张而来的灰白沙漠,发起了冲锋。他们手中的兵刃,划破虚空,带着足以斩断因果的威能,狠狠地,劈向了那片领域的边缘。

  然而,所有的攻击,都在触碰到那片灰白光芒的瞬间,消失了。

  并非被抵挡,而是,被“否定”了。

  在“终末神盾”的逻辑中,这场攻击,“从未发生过”。

  战士们,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反震之力,就仿佛,他们只是,对着一片虚空,挥舞了一下手臂。

  苏辰的眉头,紧紧蹙起。

  他抬起手,无形的“悖论王座”之力,化为一道混沌的洪流,向着那片神盾,席卷而去。

  然而,结果,如出一辙。

  他那足以颠覆现实的悖论之力,在接触到那片“绝对确定”的领域时,便如同投入沙漠的流水,被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第一次,遇到了,自己力量的“天敌”。

  “终末神盾”,正在,不疾不徐地,向他们逼近。

  它要将“神之领域”,将“鸣响熔炉”,将苏辰和他所珍视的一切,都“终结”成一个,冰冷的、永恒的、毫无意义的“事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辰的身上。

  落在了他掌心那枚,由被冻结的光,所构成的齿轮之上。

  苏辰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

  “我需要,绝对的安静。”他对众人说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苏辰的意志,沉入了那枚“光之齿轮”中。他没有试图去引爆它,而是,用自己那已经化为“悖论君主”的、无比精细的意志,在齿轮那无比坚固的“已实现未来”的结构上,寻找着一个,最微小的“节点”。

  一个,只关乎于“终末神盾”的“失败”的节点。

  这,无异于在一段已经被录制好的影像中,只剪辑出其中一帧画面的百分之一。其难度,超乎想象。

  他的神魂,在与那枚齿轮的对抗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终于,他找到了。

  他用尽全力,从那枚完整的齿轮上,剥离下了一片,比尘埃,更加微不可见的……“光屑”。

  然后,他,捏碎了它。

  就在光屑破碎的瞬间,那片扩张而来的、无可阻挡的“终末神盾”,其灰白色的光芒,骤然间,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一台完美的机器,其内部,一个最核心的零件,被一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结果”,强行,宣告了“损坏”。

  下一刻,整片“终末神盾”,如同一面被敲碎的镜子,在一阵无声的悲鸣中,寸寸碎裂,最终,化为了漫天的、毫无意义的宇宙尘埃。

  危机,解除了。

  指挥平台上,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哥,你……”苏雪刚要开口询问。

  苏辰却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指挥台旁,一杯早已冷却的清茶上。

  那是李如雪,刚刚为他泡好的。

  他皱了皱眉,端起茶杯,看向李如雪,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问道:

  “谁在我的茶里放糖了?”

  “你明知道,我不喝带甜味的东西。”

  指挥平台上,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李如雪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苏辰,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雪愣住了,她看着自己的哥哥,又看了看李如雪,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安。

  “哥……你,一直都喝加两块糖的茶啊。”

  “从……从我记事起,就是这样。”

  苏辰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杯中那琥珀色的茶汤,又看了看苏雪和李如-雪脸上那无法作伪的、震惊而又悲伤的表情。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正在,被强行,塞入他的脑海。

  而一段,本该属于他的“过去”,却已然,被那片破碎的光屑,当成“利息”,无情地,收走了。

  他,忘记了自己喜欢甜味。

  忘记了,那份喜欢,源自于,年幼时,妹妹苏雅,用自己省下的唯一一颗糖,偷偷放入他那碗苦涩的药汤中的、最初的……温暖。

  那份支撑着他,走过无数个绝望日夜的、最本源的“甜”,消失了。

  他赢了战斗。

  却在自己的灵魂之上,被,挖去了,一小块。那杯茶,终究是没有喝。

  它被静置在指挥台上,如同一块琥珀,封存着一段,只有苏辰自己,遗忘了的温暖。

  李如雪没有哭,也没有质问。她只是,默默地,将那杯茶端走,倒掉,然后,重新为他,泡了一杯,不加任何东西的、纯粹的清茶。

  她的动作,轻柔而又精准,仿佛在进行一场,必须完美完成的手术。但她那微微颤抖的指尖,与那双努力维持着平静,却终究无法掩饰其中碎裂光芒的眼眸,都无声地,诉说着,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深沉的恐惧。

  她在害怕。

  害怕下一次,他忘记的,会是她的名字。

  苏辰端起那杯清茶,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清晰,而又陌生。他看着李如雪,看着苏雪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担忧,看着父母那欲言又止的悲伤。

  他知道,自己失去的,远不止是一段味觉的偏好。

  那片被他捏碎的“光屑”,如同一块,最精准的、只针对他灵魂的手术刀,切走的,是他之所以成为“苏辰”的,一块基石。

  “因果侵蚀……”凌月的声音,在寂静的平台中响起,带着一种,数据无法量化的冰冷,“你的‘过去’,正在被当成‘利息’,支付给你所预支的‘未来’。这种侵蚀,不可逆,且会随着你每一次动用‘贷款’而加速。”

  “我明白。”苏辰放下茶杯,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然而,就在这时,凌月那数据化的眼眸,再次,闪烁起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代表着“逻辑混乱”的紫色警报。

  “警报:检测到,多重、低烈度的‘现实扭曲’现象。”

  “扭曲?”苏雪立刻警觉起来。

  “不是‘覆盖’,也不是‘终结’。”凌月的声音,充满了困惑,“更像是……‘添加’。”

  她将一幅画面,投射到主屏幕上。

  那是“神之领域”的船员生活区,一张电子合影。照片上,苏天雄和林婉,正与几位抵抗军的老战士,相谈甚欢。

  一切,都很正常。

  但下一秒,照片上,林婉的身旁,毫无征兆地,多出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笑容灿烂的小女孩。她亲昵地,挽着林婉的手臂,仿佛,她本就该在那里。

  这个小女孩,在场的任何人,都从未见过。

  而更让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照片中,林婉与苏天雄那望向小女孩的、充满了慈爱的眼神。在那个被“添加”的瞬间,他们的记忆,似乎也被篡改了。

  然而,仅仅一秒之后,那个小女孩,又突兀地,消失了。照片,恢复了原样。林婉与苏天雄的眼神,也变回了与老战友交谈时的欣慰。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这是什么?”李如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紧接着,更多的“扭曲”报告,从凌月的系统中,疯狂涌出。

  “修罗之军”的武器库中,凭空出现了一批,他们从未锻造过的、样式古老的能量长矛,又在下一秒,化为乌有。

  “鸣响熔炉”的运转日志里,多出了一段,关于它在三万年前,曾被一个名为“星海吟游者”的文明,短暂借用过的记录,随即,又被自动删除。

  这些“扭-曲”,微小,短暂,却又无孔不入。

  它们,像是一滴滴,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虽然很快就会消散,但它们,正在,污染着“现实”的纯粹性。

  【第二执法序列——‘可能性的织布机’(LooofWhat-Ifs)。】

  冰冷的战书,再次,于苏辰的脑海中,浮现。

  苏辰瞬间明白了。

  如果说,“终末神盾”是“句号”,那么,这台“织布机”,便是无数个,被强行插入文章中的……“逗号”与“但是”。

  它不毁灭你的“现实”。

  它只是,为你,创造出无数个,虚假的“过去”与“可能”。它要用无穷无尽的“噪音”,来淹没你那唯一真实的“主旋律”。

  对于一个,记忆正在不断流失的人来说,这,是比“终末神盾”,更加歹毒、也更加致命的攻击。

  当有一天,你连自己,都无法确定,哪一段记忆是真,哪一段是假时,你的“自我”,便会,从内部,彻底崩溃。

  苏辰缓缓站起身。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防守,只会让他,在无尽的“利息”支付中,被活活耗死。

  他必须,找到那座“因果法庭”。

  然后,在它,审判自己之前,先一步,审判它。

  但他,没有坐标,没有路径。那片“静滞之域”,是所有法则的禁区。

  除非……有一个,熟悉那片禁区的“向导”。

  一个,以猎杀“时间走狗”为生的男人。

  苏辰的目光,穿透了神域的舰桥,望向了无垠的、黑暗的星海。

  他,想起了那个,用自己与挚爱最后的记忆,换取了一座“永恒墓碑”的、孤独的“悼亡者”。

  叶秋。

  他,是唯一一个,可能知道,如何进入“静滞之域”的人。

  苏辰闭上了眼睛,他的意志,沉入了自己的“悖论王座”之中。他没有试图去寻找叶秋的物理位置,而是,以自己那已经化为“逻辑奇点”的本源,向着整个宇宙的因果之海,发出了一道,简单而又清晰的……呼唤。

  那,是他们当初,定下的盟约。

  “叶秋。”

  他的声音,在因果的层面上,回响。

  “拔刀的时候,到了。”苏辰的呼唤,并非一道声波,而是一枚,被投入因果之海的“锚”。它不寻找坐标,只定义关系。

  下一刻,回应,便已到来。

  并非来自遥远的星海,而是,来自“神之领域”的内部。舰桥的阴影,毫无征兆地,扭曲、拉长,最终,凝聚成一个,穿着破旧黑色风衣的男人。

  他,正是叶秋。

  然而,苏辰的眉头,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微微蹙起。

  这个叶秋,有些不对。

  他身上,没有那种,连因果都要为之退避三舍的、极致的“寂灭”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可能性”的、模糊而又活跃的能量。他的眼神,虽然依旧空洞,但那空洞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丝,狡黠的、窥伺的微光。

  “你找我?”这个“叶秋”开口了,声音,与苏辰记忆中的沙哑,别无二致。

  “因果法庭,已经对我宣战。”苏辰平静地陈述,他的意志,却早已与身下的“悖论王座”融为一体,警惕着每一个最微小的变量。

  “我知道。”“叶秋”点了点头,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苏辰从未见过的、充满了“自信”的微笑,“我,可以带你去。那条路,我走过不止一次。”

  “条件呢?”

  “很简单。”“叶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苏辰掌心那枚,尚未完全消散的“光之齿轮”,“把它,给我。用‘已实现的未来’,来支付‘必将抵达的路径’。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指挥平台上,一片寂静。

  李如雪和苏雪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希望。这似乎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然而,苏辰,却笑了。

  那是一种,君主在识破了小丑的拙劣把戏时,那种冰冷的、不带丝毫温度的笑。

  “你不是他。”

  苏辰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

  那个“叶秋”脸上的微笑,僵住了。

  “‘悼亡者’,从不交易‘未来’。”苏辰缓缓站起身,他身后的“悖论王座”虚影,一闪而逝,“因为,他,早已没有未来。”

  “他,只会用一样东西,来支付他所需要的一切——”

  “——敌人的‘终结’。”

  话音落下,苏辰没有动手。他只是,以“悖论君主”的身份,向着整个宇宙,重新,下达了一道,更加清晰的“定义”。

  【我所呼唤的‘叶秋’,是我的盟友。】

  【而非,一个,试图窃取我‘未来’的……赝品。】

  这道“定义”,如同一柄无形的逻辑之剑,狠狠地,斩在了那个“叶秋”的存在根基之上!

  “滋啦——!”

  那个“叶秋”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闪烁,如同一个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他那张英俊的脸,开始融化、扭曲,变成了一团,由无数个“如果”、“但是”、“或许”构成的、毫无意义的逻辑乱码。

  他,是“可能性的织布机”,根据苏辰的“愿望”,所编织出的,一个最完美的“陷阱”。

  然而,它,低估了一位“悖论君主”,对自己所定义“现实”的……绝对掌控力。

  就在那团乱码,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

  一道,比任何刀锋都更加锋利、比任何黑暗都更加纯粹的“线”,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一闪而过。

  那道“线”,精准地,斩在了那团乱码与“神之领域”的连接点上。

  “噗。”

  一声轻响,仿佛剪断了一根看不见的丝线。那团逻辑乱码,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在一阵无声的尖啸中,彻底,化为了虚无。

  舰桥,恢复了平静。

  而那道斩出“线”的源头,一个真正孤寂、沉默的身影,已然,站在了苏辰的面前。

  他,才是叶秋。

  他那双空洞的眼中,倒映着苏辰的身影,声音,沙哑,而又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织布机’,已经开始,污染你的‘认知’了。”

  “我知道。”苏辰看着他,“所以,我需要你的‘刀’。”

  叶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静滞之域’,没有坐标。”他缓缓说道,“它,更像是一种‘频率’。一种,所有‘因果’都归于‘终结’的、绝对的‘静默频率’。”

  “要找到它,你需要一个‘调音器’。”

  “一个,曾经,与那座法庭,产生过共鸣的东西。”

  “那是什么?”

  叶秋那空洞的目光,望向了星海的深处,仿佛在回忆着一段,被埋葬在无数个宇宙纪元之前的血腥历史。

  “是‘最终裁决’的……回响。”

  “因果法庭,并非只审判我们这个宇宙。在它那漫长的存在中,它曾向无数个世界,下达过‘终结’的判决。”

  “每一次判决,都会在因果之海的底层,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疤’。那,便是‘回响’。”

  “找到一道‘回响’,以它为‘信标’,我们,就能逆向追踪,定位到那座法庭的‘频率’。”

  苏辰的眼中,神光一闪。他瞬间,明白了这条路径的可行性。

  “最近的一道‘回响’,在哪里?”

  叶秋转过头,那双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第一次,直视着苏辰的“悖论王座”。

  “在一个,你我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一个,专门用来,囚禁那些,被自己的信徒所遗忘、被时间所淘汰的……‘旧神’的监狱。”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舰桥中,缓缓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静默神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