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橘子被训-《择膏粱》

  金盏奴这三个字一出口,果然引起了

  大家议论纷纷,毕竟金盏奴这东西确实少见。

  尽管他们是人族中最低下的种族,但因为价格昂贵,并不是普通人可以享用的。

  “金盏奴啊?小老儿长这么大年纪还从没见过金盏奴呢。”

  “呀,你瞧瞧这皮肉,这身段,怪不得能要出天价。”

  “是呀,可即便如此,恐怕也没人要吧?”

  “大家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有闲钱买这玩意儿。”

  众人讨论地相当热烈,但却始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问价。

  那台上的人牙子见状,未免有些心急,连忙推销道:“各位老乡这话可就说错了,要我说,这人呐,这辈子当然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想你们生来便无权无势,又没什么修为,这辈子人到中年,也不过就那样了。”

  “人总有一死,与其紧紧巴巴守着钱袋子过苦日子,不如把钱花在刀刃上,图个痛快爽利,你们说是不是?”

  这人牙子口才不错,善于诡辩,这话一出口,倒是惹得在场不少人犹豫起来。

  这人牙子见有人犹豫,连忙乘胜追击:“再说了,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们可知,这金盏奴最大的卖点是什么?嘿,就是那身**功夫,瞧他细皮嫩肉的,保管是个**。”

  说着,众人都用猥琐调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金盏奴。

  更有过分的,甚至起哄,口出狂言,嚷嚷道:“口说无凭,你说他**厉害就厉害吗?你说他细皮嫩肉就细皮嫩肉吗?别是驴屎蛋子外面光,只有脸蛋可人,这身上却长满了黑痦子!”

  “哈哈哈,是啊,你要是真想卖,就把他衣服*了给大家伙看看嘛……”

  “就是,就是!”

  耳畔充斥着人们毫无底线的羞辱声,那个金盏奴面露焦急恳求之色,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个人牙子:

  “别……不要……不要。”

  那人牙子面露狰狞之色,显然并不把他的恳求当一回事。

  眼看这人牙子即将动手,那厢魏枳却已经率先吐出两个字:

  “慢着。”

  所有人都被这两个字吸引,无数双目光都落在魏枳身上。

  魏枳旁若无人,直勾勾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牙子,又用下巴点点那个金盏奴:

  “他值多少钱,你报个价吧。”

  魏枳没有跟那个人牙子讨价还价,用最快的速度赎走了那个可怜的金盏奴。

  魏枳把他领走,给他买了新的可以保暖的衣服穿,又给他买了很多包子和热汤。

  那个金盏奴骤然被人解救,自然对魏枳心怀感激,一路上不停地道谢。

  魏枳坐在他对面,看着那张跟林憬极为相似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

  尤其对方这几天应该是饿得厉害,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十分狼狈。

  这就令魏枳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也不知林憬那个没良心的混蛋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他现在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有没有受欺负或者挨饿。

  ……

  那个金盏奴吃了好一会儿东西,才注意到魏枳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身上。

  他心情略微有些复杂,毕竟自己是对方赎下来的,如果对方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恩公……你……你为何这样……这样看着我?”

  一声恩公,把魏枳唤回了现实。

  魏枳反应过来,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装满金银珠宝的纳戒,把它放在哪个金盏奴的碗边:

  “没什么,吃完这顿饭,你拿上这个走吧。”

  “???”

  “这里面有很多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去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好,躲起来隐姓埋名也好,都随你。”

  魏枳说完,起身打算离开。

  那个金盏奴完全处在惊讶之中,像是听不懂魏枳的话。

  他伸手摸过那个纳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很多钱。

  “恩公!恩公!你……你等一下……等一下好吗?”

  “……”

  魏枳被他喊住,扭头看向他:“怎么?钱不够?”

  “不……不是的……我……我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要扔下我。”

  “?”

  那个金盏奴小心翼翼解释道:“恩公,不……我应该叫你主人……我是您好心赎下的,如果没有您,我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我知道您一片好心,但是……我没有修为,加上又有奴印,就算您给我钱,我也没地方可以去,甚至有可能会招惹强盗,惹来杀身之祸。”

  那金盏奴说着,想起自己那不确定的未来,立刻脸色苍白,眼中泪水涟涟,膝盖一软,跪在魏枳面前苦苦哀求:

  “求求您,无论您去哪儿,都带上我好吗?”

  “我一定会很听话的,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您……您现在如果不要我了,其实跟杀了我没什么区别……”

  “主人……恩公……”

  他说着,眼中的泪水打湿了魏枳的衣裳。

  因为林憬的缘故,魏枳总对金盏奴充满同情。

  二百年来,凡是路上遇到那些老弱病残的金盏奴,他都会设法搭救。

  何况眼前人长得这么像林憬,又哭得这么难过,魏枳难免有些心软。

  他踌躇了很久,思来想去,也意识到,如果真的把这小子放生,对方的确可能会遭遇很多意料之外的变故。

  “好吧……”

  魏枳终于妥协,打算先把他带回雪千重那里。

  雪千重对金盏奴也不错,他相信雪千重一定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

  “那你就跟我走,我会把你送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真的吗恩公?你真的肯接纳我,带我走?”

  这金盏奴转忧为喜,破涕为笑,眼中亮晶晶的,充满了希望。

  “嗯。”

  魏枳不太敢多看他,说真的,因为他太像林憬了,这导致每次多看他一眼,他都会难受。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将他带回沙泾洲之前,魏枳特意问了一下他的名字。

  “回主人的话,我叫林慬。”

  “林檎?”

  魏枳想到了苹果。

  那个金盏奴很羞涩地纠正他:“是慬……就是那个此而不报,无以立*慬于天下那个慬。慬,是勇敢的意思。”

  林慬说了一段古文,魏枳有些意外:“你读过书?”

  林慬很羞涩地回答道:“小时候,学过几个字,我以前在一个大户人家长大,我娘是金盏奴,她……她跟主人老爷生下我,我也算是那家的半个少爷。”

  “不过,随着我渐渐长大,主人老爷死了,我娘就被主母打死了,我也我也被赶出了家门。”

  说起自己的过往,林慬很难受地掉起眼泪。

  魏枳给他递手帕,同时心里却忽然想到,林憬的身世好像跟他有点儿相似——

  他们的母亲都是金盏奴,同时又有个体面的人族父亲。

  魏枳一路上对他颇为照顾,给吃给喝却不索取他的身体,这让林慬受宠若惊。

  到了沙泾洲之后,魏枳又给他购置了几套棉衣。

  林慬在他的照顾下,被养得脸色红润,短短十几天路程,他人都胖了几斤,人也不像从前憔悴消瘦。

  当魏枳把林慬带回雪千重的石堡时,雪千重正在楼雾的指导下研究御敌机关。

  楼雾这人虽然自己不喜欢偃师之术,但早年却学过不少理论知识,但凡雪千重想要做个什么玩意儿,她都能帮他设计或是改进一下。

  “我回来了。”

  魏枳的声音重新出现在石堡,雪千重和楼雾竖起耳朵,循声回过头,结果不仅看见了魏枳,也看见了那个被他带来了林慬。

  “我*!”

  当两人看见林慬的时候,都被对方那张酷似林憬的脸吓了一跳。

  雪千重叼在嘴里的刮刀都没咬住,整个人大跌眼界:“不是……哥们?你这哪儿捡的?”

  楼雾也是警铃大作,她很警惕地凑上去,把那个林慬看了又看。

  “这哪儿来的?你不会是叫人骗了吧?”

  雪千重怎么看这个林慬怎么觉得不对劲:“你是说,你出去狼窜了好几天,阴差阳错把他给救了下来?”

  “那个小镇我知道,穷得厉害,那里怎么可能有人卖金盏奴,更可疑的是,对方居然长得像林憬?”

  “这其中分明有诈。”

  “没错!有诈!”

  楼雾和雪千重左一句右一句,反正就是觉得魏枳上当受骗了。

  “可是……我看他……真的挺可怜的。不像是骗子。”

  “哈?你说这么鬼话?看他可怜你就把他带回来?”

  “你还有点儿理智吗?”

  “就是!你还有点儿理智吗?”

  “万一他是魔界派来的奸细,那我们不全完了吗?”

  “对,我们不全完了吗?!”

  魏枳:“……”

  他后知后觉自己大抵是做错了事,但眼下,他都把人带回来了,他们也只有接受林慬的份儿。

  林慬大概是没想到,魏枳跟他说的“安全”的地方居然有这么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

  他可怜巴巴地想要跟魏枳求助:“主人……”

  “诶!别胡乱叫啊!这人在这儿可不是你的主人,人家有老婆,你少跟这儿凑上来。”

  即便林憬不在,雪千重仍旧很有帮林憬盯住魏枳的自觉。

  “什么?恩公……你,你有妻子?”

  林慬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听说。

  魏枳没说话,倒是楼雾说道:“对,人家有老婆,当然了,你不知道这事也不算你的错,我猜肯定是魏枳没跟你说。”

  林慬:“有……有也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迟,反正只要能跟着恩公,哪怕为奴为婢……”

  “停!”雪千重十分拒绝,“来人,先把他拖下去,严加看管,等弄明白这小子从什么地方来的,是什么底细再把他放出来。”

  一声令下,立刻有两名军士出现,拧住林慬的胳膊,将他带走。

  “恩公!恩公救我……恩公!”

  林慬拼命叫喊,但魏枳只是站在原地,并未阻拦。

  等林慬完全听不到声音,雪千重才回过头来斥责魏枳:“你怎么回事?你以前可没这么蠢,怎么平白无故把个人带回来?而且也没跟他说你有老婆?怎么?你想另找吗?”

  雪千重说完,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下巴。

  林憬不明不白消失了这么久,魏枳一直没放弃找他,甚至为他抛弃了很多,其实,他已经对他够痴情了。

  如果魏枳真的要另觅新欢,他不是不能理解,但他毕竟跟林憬是好友,真到这个份儿上,他还是有些心寒。

  魏枳听着他们的埋怨,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楼雾看他情绪不太对劲,刚要劝一劝他,不料魏枳却吐出这样一句话:“我也不知道……”

  “我就是……看他可怜,没别的想法。”

  “……”

  “我一开始就是觉得,外面比较乱,来这儿应该能给他找个好归宿,我也没往坏处想。”

  “我就只是想救他,没想娶他或者怎样……所以就没给他提林憬的事,再说,他要是跟我打听林憬,也只会刺激地我伤心。”

  “抱歉,明天我就给他送走,对不起……”

  魏枳一这么说,雪千重和楼雾反而感到一阵内疚。

  其实魏枳也真不是故意的,他们未免有些言辞尖锐了。

  是夜,石堡之中,隐隐约约回荡着一个男子的哭声。

  一名军士试探着敲开了魏枳的门,有些为难地说道:“大殿下,您带回来的那名金盏奴一直在哭,吵着要见您,您看……”

  魏枳整个人精神不济,像是行尸走肉:“就说我睡了,让他先歇息下,明天再说。”

  “这……是。”

  那军士将魏枳的话重新带给林慬。

  林慬得到这个回应之后,哭得更加厉害,但那名军士也只是个传话人而已,根本无法安慰他。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林慬的哭声渐渐消弭。

  守在他门外的军士们都以为他应该是哭累了睡着了。

  殊不知,渐渐收起哭声的林慬在擦干眼泪之后,独自一人走到床边,仰头凝视窗外的月光。

  月色阴寒,洒在石堡的墙壁上,林慬站在月光下,表情逐渐变得平静沉稳,片刻,他的脸上五官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身体也慢慢拔高了一些。

  无人之处,他幻化成了自己的样子——聂西岑。

  “这几天,你做的还不错,真没想到,魏枳这么好骗。”

  房间的阴暗之处凭空出现一道雪白的人影,聂西岑回过头,看见了一路跟踪他而来的昊玄。

  没错,他和魏枳的相遇的确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而且是由昊玄设计的。

  不然,魏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这么巧合就能捡到一个跟林憬长相相似的人?

  “不过,我看他的朋友们似乎有些起疑。”

  “他们肯定不会留你太长时间的,这瓶毒药留给你,明天,你设法让魏枳服下。”

  “最迟明晚,我要看到魏枳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