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玄镜传讯,危言证实-《算鼎三国:玄镜红颜录》

  夜色如墨,将整个夏口营寨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白日里的喧嚣与躁动早已沉淀,只剩下江风呜咽,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巡逻士卒沉重的脚步声。

  我独坐在临时征用的一间偏僻小屋内,这里远离主公和其他将领的居所,是我精心挑选的、用于处理最机密事务的临时据点。

  屋内的陈设极为简陋,只有一桌一椅,一盏跳动着微弱火苗的油灯。

  与外面营寨中弥漫的绝望与迷茫不同,这间小屋内,涌动着一股无声却强大的力量

  ——那是来自“玄镜台”的信息流。

  白日里与元直、孔明议定必须联络江东之后,我便立刻启动了玄镜台的最高级别情报获取指令,重点关注江陵曹军动向以及江东内部的反应。

  我知道,在这样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任何一点信息的偏差,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我们承担不起任何误判的代价。

  就在刚才,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鸟鸣。

  那不是普通的夜枭或水鸟的叫声,而是玄镜台训练的信鸽发出的、经过特殊训练的特定频率鸣叫,是最高密级信息抵达的信号。

  我心中一凛,迅速起身,熄灭了油灯,只留下桌上一盏罩着深色灯罩、光线极其微弱的小烛台。

  确认四周无人窥探后,我走到窗边,按照约定的暗号,轻轻叩击了三下窗棂。

  片刻之后,一只通体漆黑、体型略小于普通家鸽的“墨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窗台上。

  它颈上系着一个极细、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蜡丸。

  我迅速取下蜡丸,那只墨羽便立刻振翅飞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不留一丝痕迹。

  这种“墨羽”是玄镜台耗费巨大心血培育的特殊信鸽,飞行速度快,隐蔽性极强,且只认特定的饲养员和指令,是传递十万火急密报的专用渠道。

  回到桌边,借着微弱的烛光,我小心翼翼地捏开蜡丸。

  里面并非直接书写的纸条,而是一小片薄如蝉翼、经过特殊药水浸泡处理的绢帛。

  绢帛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细小符号和标记。

  这是玄镜台内部使用的最高等级密文“星轨”,其加密方式源自我前世的某些知识,结合了这个时代的特点进行了改造,破解难度极高,即便落入敌手,也只会看到一堆毫无意义的涂鸦。

  我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的铜镜,镜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的、不规则的凹痕。

  将绢帛覆盖在铜镜之上,调整角度,借着烛光透过绢帛和铜镜凹痕的折射,那些看似杂乱的符号在特定的角度下,才组合成了可以辨读的文字。

  这套“星轨”密文和“璇玑”铜镜,是玄镜台信息安全的最高保障,只有我和极少数核心成员掌握着解读方法。

  烛光摇曳,镜面上的文字逐一显现,我的心也随之越沉越低:

  其一:江陵动态。

  曹操主力抵江陵后,并未急于进攻夏口。

  除派遣少量先锋部队沿江骚扰、试探我方虚实外,其主力正全力整编收降的荆州水师,并日夜于长江之中操练水战之法。

  征发民夫,赶造战船,收集箭矢、火油等军资,规模空前。玄镜台潜伏于江陵的密探冒死传回消息,曹军内部已明确将帅命令,待水师操练纯熟、粮草齐备之后,便将“浮江东下,与孙将军会猎于吴”。

  目标直指江东,已无任何悬念。时间,预计在月余之内。

  其二:江东内情。

  曹操大军压境,檄文传至江东,果然引起轩然大波。

  以长史张昭、重臣秦松等人为首的文臣集团,畏惧曹军势大,力主纳款归降,言“逆抗王师,无异于以卵击石,恐江东六郡生灵涂炭”。

  而以都督周瑜、赞军校尉鲁肃等少壮派将领为核心的武将集团,则坚决主张联合刘备,共抗曹操,言“曹贼名为汉相,实为汉贼,若卑躬投降,则父兄基业毁于一旦,我等亦将沦为阶下之囚,不若奋起一战,尚有转圜之机”。

  两派争论异常激烈,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而江东之主孙权,年少新立,虽有雄心,却也顾虑重重,面对两派意见,至今态度摇摆不定,犹豫难决。

  其三:子敬动向。

  在主战派的极力推动下,加之鲁肃早有“榻上策”建言联合刘备以抗曹(此信息玄镜台早已掌握),孙权已初步同意派遣鲁肃为使,先行渡江,前来夏口探视我军虚实,评估我军尚存的实力以及联合抗曹的决心。

  鲁肃本人倾向于联刘抗曹,此行意愿强烈。

  预计,鲁肃极有可能在数日之内,便会秘密抵达夏口。

  看完这三条情报,我缓缓将绢帛从铜镜上移开。

  镜面上反射的烛光,映照着我冰冷的面容。玄镜台的情报再次证明了它的价值

  ——精准、及时,并且直抵核心。

  这些信息,远远超出了目前主公他们所能了解到的层面。

  他们或许能猜到曹操的目标是江东,但绝不可能知道江东内部的争论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他们或许希望江东能伸出援手,但绝不可能预料到鲁肃这位关键人物即将在数日内亲自前来。

  危言,得到了最终的证实。

  曹操的兵锋,比我们预想的更加急迫。

  江东的内部矛盾,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尖锐。

  而鲁肃的到来,既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也意味着我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拿出一套足以打动他、进而说服孙权的方案。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片薄薄的绢帛凑近烛火。

  经过特殊药水浸泡的绢帛遇火即燃,迅速化为一小撮灰烬,不留任何痕迹。

  随后,我将灰烬小心地捻碎,倒入桌角一个盛有清水的粗瓷碗中,看着它彻底消散。

  整个过程,我做得一丝不苟,确保不留下任何可能泄密的隐患。

  玄镜台的存在,是我最大的底牌,也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绝不容许有丝毫暴露的风险。

  处理完密报,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任由思绪飞转。

  掌握信息优势,就意味着掌握了主动权。

  我知道曹操的最终目标和大致时间表,我知道江东内部的关键矛盾所在,我知道鲁肃即将到来以及他的基本立场。这些,都是我可以利用的筹码。

  片刻之后,我起身,离开了这间密室,朝着元直的住处走去。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透,但核心的判断,必须让他知晓。

  找到元直时,他正对着一盏孤灯,研究着夏口附近的水文地理图。

  见我进来,他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我没有提及玄镜台,也没有透露情报的具体细节,只是用我们之间早已形成的默契,言简意赅地说道:

  “元直,江东那边,有动静了。”

  徐庶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眼中精光一闪:“哦?子明的意思是……”

  “风,要起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

  “子敬(鲁肃的字)其人,胸有丘壑,志虑深远,且素有联刘抗曹之意。若他此番前来……”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元直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缓缓点头,沉声道:

  “我明白了。

  主公那边,当务之急,是尽快拿出诚意和决心,更要展现出我们尚有一战之力,哪怕只是‘看起来’有一战之力。”

  “正是此意。”

  我微微颔首,

  “明日,我会与孔明再做沟通。鲁肃若至,当以最高规格相待,言辞之间,当示以决心,阐明利害,促其坚定联我之心。”

  “好。”元直应道,“我会配合子明。”

  我们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与曹操的生死博弈,即将因为江东的介入,进入到一个全新的阶段。

  而我,凭借着玄镜台带来的信息优势,已经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外交与战略博弈中,抢先一步,落下了关键的棋子。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但我的心中,却已经看到了那即将到来的、充满变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