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巨浪袭来,士气落入谷底-《北军悍卒》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战马的膝盖。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图鲁却恍若未觉。

  他的胸膛里,只有一团火在烧。

  烧掉了他的理智,烧掉了他的恐惧,只剩下最原始的、最疯狂的杀意。

  “将军!”

  那名千夫长在岸边急得跳脚,声音都变了调。

  “不能过去,这是陷阱啊!”

  然而,图鲁的身后,更多的蛮夷士兵,被将军那股疯魔般的悍勇所感染。

  他们被赵虎的嘲讽刺痛了最后的尊严。

  他们想起了峡谷中死去的兄弟。

  想起了徐来副将那不甘的眼神。

  血,瞬间涌上了头顶。

  “冲啊!”

  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嘶吼着,第一个跟上了图鲁的脚步。

  他驱赶着同样疲惫的战马,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河里。

  一个,十个,百个。

  “你们疯了,都他妈的疯了!”

  千夫长张开双臂,试图拦住后面的人。

  “会死的,我们会被淹死的!”

  一个壮硕的百夫长,双目赤红,一把将他狠狠推开。

  “滚开,你这个懦夫!”

  “将军说得对,要么冲过去杀了那条南朝狗,要么就像死在山沟里的兄弟一样憋屈地死在这里,老子选前者!”

  “对,杀了南朝狗,报仇!”

  “报仇!”

  残存的怒火,彻底压倒了刚刚生出的恐惧。

  数以千计的蛮夷士兵,如同下山的猛虎,又如同扑火的飞蛾,跟随着图鲁的背影,涌入了湍急的河流。

  千夫长被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潮水般涌向那片死亡之地,却无能为力。

  鄙夷的、轻蔑的眼神,从那些从他身边冲过的同僚脸上一扫而过。

  他的心,凉了半截。

  ……

  与此同时。

  峡谷之上,一处隐蔽的山岩后。

  李琼一身青衫,手持羽扇,正静静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看着那群状若疯魔、冲入河中的蛮夷,李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智珠在握的弧度。

  “匹夫之勇,果然不堪一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投向了更远处的上游。

  在那里,奔腾的河水似乎被什么东西截断,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不断积蓄力量的堰塞湖。

  李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轻轻摇动羽扇,口中喃喃自语。

  “两万残兵,不知死活。”

  “这一波水龙冲下去,还能剩下多少?”

  “哗啦!”

  河水已经没过了马腹,强大的水流冲击着战马,让它们步履维艰。

  已经有体力不支的战马被冲倒,连带着马背上的骑士一同被卷走,连个水花都没能翻起来。

  但图鲁的眼中,只有对岸那个还在大笑的赵虎。

  近了,更近了。

  他甚至能看清赵虎脸上那轻蔑的表情。

  图鲁带着数千先锋,已经冲过了河中心。

  对岸,就在眼前!

  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前方。

  图鲁高高举起手中的弯刀,积攒了满腔的怒火,正要发出一声振奋士气的怒吼。

  “草原的勇士们,跟我……”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硬生生打断。

  轰隆隆!

  那不是爆炸,不是雷鸣。

  而是一种更沉闷、更厚重、仿佛大地都在颤抖的轰鸣!

  这声音,瞬间压制了河水奔流的声音,压制了战场上所有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连对岸赵虎那嚣张的笑声,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

  数万人的战场,在这一刻,竟然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无论是河中的蛮夷,还是两岸的南朝士兵,都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图鲁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弯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浇灭了他胸中所有的怒火。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南朝人的陷阱,不止是峡谷里的炸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快!”图鲁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嘶吼。

  “快上岸!”

  “所有人,给老子冲上岸!”

  他疯狂地抽打着胯下的战马,拼了命地想冲完这最后几十步的距离。

  只要上了岸,就还有机会!

  然而,一切都晚了。

  轰隆隆!

  那恐怖的巨响声,正以一种骇人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大地在震动,河水在震动。

  图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跟着这股频率疯狂地跳动。

  “啊!”

  身后,河道的中段,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

  那不是受伤的惨叫,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之物时,发出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哀嚎。

  图鲁下意识地侧过头,向后方看去。

  只是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他看到了一条线,一条白色的、连接了河边两岸的线。

  那条线,正在急速变宽,变厚,变高。

  像是是一堵墙。

  一堵由无尽的河水、泥沙、断木组成的滔天巨浪!

  “不!”图鲁发出了绝望的咆哮。

  下一秒。

  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

  最先接触到洪峰的,是那些还在河道中后段挣扎的蛮夷骑兵。

  他们甚至连像样的反应都做不出来。

  那足以冲垮一切的力量,瞬间就将他们吞噬。

  人仰马翻。

  他们就像是被扔进磨盘里的沙子,连同胯下的战马,在一瞬间就被搅成了碎片,消失在了浑浊狂暴的洪流之中。

  惨叫声,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被那惊天动地的水声彻底淹没。

  数千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抹去了。

  干净利落。

  洪流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继续朝着图鲁所在的位置扑来。

  图鲁眼睁睁地看着那堵水墙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

  他想跑,想逃,想躲。

  可是在这天地之威面前,他的一切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他的后背。

  他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被直接拍进了水底。

  图鲁整个人被抛到了半空中,然后又被卷入了狂暴的洪流,天旋地转。

  冰冷、浑浊的河水灌满了他的口鼻,呛得他肺部剧痛。

  他的身体在水中不受控制地翻滚,撞击着各种坚硬的、不知名的东西。

  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脑子里一片空白。

  岸上,那名幸存的千夫长,和身后那一万多名没有过河的蛮夷士兵,亲眼目睹了这如同神罚的一幕。

  他们的将军,他们那些刚刚还喊着要报仇的同伴。

  数千精锐的铁骑。

  就在他们眼前,被那条河,一口吞了下去,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千夫长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他直挺挺地跪倒在了泥地里。

  完了,全都完了。

  他身后的那一万多名蛮夷士兵,此刻一个个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石像。

  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极致的惊骇之上。

  眼神空洞,嘴巴微张,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

  刚刚因为同伴惨死而燃起的怒火,因为被南朝将领侮辱而升腾的战意,在这一刻,被这滔天的洪水,浇得干干净净。

  一丁点火星子都没剩下。

  剩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战栗的恐惧。

  蛮夷的士气,在这一刻,降到了冰点。

  眼神之中,再无半分战意,只剩下无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