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一纸谣言惊帝都,群狼欲-《北军悍卒》

  消息,如同一阵风。

  一阵带着血腥味和黄金诱惑的北风,从遥远的镇北关,悄无声息地吹进了大周王朝的心脏,京城。

  起初,这阵风只是在最低贱的脚夫走卒,和最肮脏的勾栏瓦舍里流传。

  “听说了吗?北境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李夫人,好像要不行了!”

  “哪个李夫人?”

  “还能是哪个!就是那个帮着李琼,把咱们的皇帝陛下气得砸了御书房的齐嫣然!”

  “真的假的?听说前阵子皇帝派去的刺客,不是失手了吗?”

  “嘿,失手是失手了,可那李夫人也中了招!听说心口被捅了个对穿,现在就靠一口千年老参吊着命,随时都得咽气!”

  流言蜚语,本是京城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但当这个流言,与另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捆绑在一起时,一切都变了。

  “何止啊,我听说,那李夫人手里,有一份神仙图纸!”

  “什么图纸?”

  “就是能让那魔鬼滩的盐碱地,长出雪花盐的图纸,还有能把粗羊毛,变成比丝绸还暖和的呢绒的图纸!”

  “据说,那图纸上记载的法子,要是能拿到手,北境的盐产量能再翻十倍!呢绒的成本,能降到跟粗布一样!”

  “最关键的是,那图纸只有齐嫣然一个人知道,她要是死了,那图纸也就跟着她进棺材了!”

  轰!

  如果说第一个消息,只是让京城的权贵们幸灾乐祸,那么第二个消息,则像一勺滚油,泼进了烈火之中。

  盐和布!

  这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八卦,而是实实在在,能晃瞎人眼的黄金白银!

  是足以让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为之疯狂的泼天富贵!

  一时间,整个京城暗流涌动。

  无数双贪婪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北方。

  那些因为北境禁运令而损失惨重,对齐嫣然恨之入骨的世家门阀,此刻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开始躁动不安。

  他们一边咒骂着齐嫣然这个妖妇怎么还不死,一边又在心里疯狂祈祷她能多撑几天,撑到他们的人,赶到北境,拿到那份神仙图纸。

  毕竟,这可是关乎到金山银山的买卖,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管是谁,都不愿意放弃这般大好机会。

  ……

  康王府。

  当今陛下的亲叔叔,康王赵钰,正一脸不屑地将手中的密报扔在地上。

  “一群蠢货。”

  他端起一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轻轻晃动着,猩红的酒液,映着他那张略显苍白却异常俊美的脸。

  “一个将死的女人,一份虚无缥缈的图纸,就把他们急成了这样?”

  “真以为那北境是自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站在他下方的幕僚,一个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躬身说道:“王爷,此事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北境的雪花盐和呢绒,如今在关外已是天价,拓跋雄那头老狼,据说为了多拿些货,连自己最心爱的小妾都愿意送给李琼。”

  “若真有那份图纸……”

  “若真有,也轮不到他们。”康王赵钰冷笑一声,打断了幕僚的话。

  他的目光,穿过窗棂,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我那位高高在上的好侄儿,此刻怕是比谁都急。”

  “他派去的影,折在了北境,让他颜面扫地。如今齐嫣然将死,他既想拿到图纸,又怕再派人去,会重蹈覆辙,落人口实。”

  “所以,他需要一条狗。”

  康王赵钰站起身,走到幕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条听话,又足够凶狠,能替他去咬人,又能替他背锅的狗。”

  幕僚的身体一颤,瞬间明白了王爷的意思。

  “王爷是想……”

  “去,备马。”

  康王赵钰的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本王要去宫里,替我那忧国忧民的好侄儿,分分忧。”

  ……

  北境,帅府地牢。

  曾经的九幽囚徒影,此刻却享受着帝王般的待遇。

  一碗浓稠如墨,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汤药,被周平亲自端到了他的面前。

  “喝了它。”周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影睁开眼,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他看着碗里的汤药,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些摊开的武功秘籍。

  这些天,他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切。

  他的身体,在那些天价药材的滋养下,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恢复着。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那早已被废掉的丹田,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流在涌动。

  那个女人,真的在不计代价地救他,甚至想让他恢复武功。

  为什么?

  他想不通。

  他缓缓地,拿起了一本秘籍。

  不是什么神功宝典,而是一本最基础的《基础内功入门》。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个盘膝而坐的人体经络图。

  他看着那幅图,脑海中,却浮现出周平告诉他的那些话。

  “你的陛下,用你这把最锋利的刀,去杀他最想杀的人。然后,再用你的人头,去安抚一个他需要拉拢的家族。”

  “你所谓的效忠,都只是一个笑话。”

  影的嘴角第一次扯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无尽自嘲的笑容。

  他这一生,都在黑暗中行走,以皇权为唯一的光。

  现在,光灭了。

  他的人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端起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液,滑过喉咙,却远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闭上眼。

  既然那个女人不让他死,那他就活着。

  他要活着,看一看。

  看一看那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皇帝,最终会是什么下场。

  他要活着,看一看那个女人,那个给了他新生,也给了他无尽痛苦和迷茫的女人,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拿起那本《基础内功入门》,按照上面的图示,笨拙地,摆出了一个修炼的姿势。

  一丝微弱的气流,顺着他干涸的经脉,缓缓流动。

  二十年的黑暗,似乎在这一刻,终于照进了一丝微光。

  但这光不来自皇权,不来自信仰。

  它来自仇恨,来自迷茫,来自一个囚徒,对命运最后的,也是最无力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