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陛下,你的棋盘碎了!-《北军悍卒》

  西风倒卷,刮过草原,带着刺骨的寒意,一路吹向了关内。

  林淳是在三天后,被两个黑风部落的骑士,像扔垃圾一样,扔在镇北关外的。

  他身上的官服早已被撕得破破烂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那张曾经从容自信的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和恐惧。

  他甚至不敢在镇北关停留,连夜换上了一身平民的衣服,狼狈不堪地向京城逃去。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侯三,这位北境的英雄,在一队黑风部落骑士的护送下,大摇大摆地回到了镇北关。

  他带回来的,不仅是自己的一条命,和神机营副统领的职位。

  更带回了拓跋雄的亲笔回信,以及一份长长的,写满了各种物资需求的清单。

  清单上,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一百斤雪花盐的样品,和一百匹呢绒的样品。

  拓跋雄这头草原的雄狮,用最直接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王位可以慢慢打,但钱必须立刻开始赚。

  帅府议事厅内,当赵勇看到清单,听到侯三绘声绘色地描述拓跋雄如何当众撕毁圣旨,将皇帝的使者扔出王帐时,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

  “痛快,他娘的太痛快了!”

  赵勇兴奋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抱着侯三亲两口。

  “夫人这计策,简直是神了,不动一兵一卒,就把皇帝老儿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李显扬也是抚掌大笑,手中的扇子摇得几乎要飞起来,满脸都是叹服之色。

  “诛心,诛心啊,夫人此计,不仅瓦解了皇帝的阴谋,还顺手离间了拓跋雄和朝廷,更重要的是,为我们北境,打开了一条通往草原的黄金商路!”

  “从此以后,北境的经济命脉,不再受制于关内,而是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经世之才,夫人真乃经世之才!”

  李琼看着意气风发的众人,又看了看身边一脸平静的齐语嫣,心中充满了自豪。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齐语嫣掀翻的,不仅是皇帝在北方的棋局,更是数千年来,中原王朝与草原之间,那套以战止战,以杀止杀的陈旧规则。

  她用一种全新的,名为利益和贸易的力量,正在重塑整个北方的格局。

  ……

  草原的另一端,黄金狼帐。

  阿古拉同样收到了来自北境的消息。

  当她听完斥候的汇报,知道了齐语嫣整个计划的来龙去脉后,这位草原女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的王帐内,没有拓跋雄那里的粗犷和血腥,反而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精致和威严。

  她坐在华丽的王座上,绝美的容颜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无比的神情。

  站在她下方的,是那个浑身散发着野兽气息的男人,屠夫。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草原武士的皮甲,腰间挂着一柄夸张的斩马刀,整个人就像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凶兽。

  “女王,我们夫人这手玩得怎么样?”屠夫咧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里满是嗜血的快意。

  “现在,拓跋雄那头老狗,满脑子都是怎么从我们北境搞到盐和布,哪里还有心思来打你?”

  “你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来练出一支真正能打的军队了。”

  阿古拉缓缓抬起头,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望向南方的镇北关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低声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屠夫,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个女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明明可以直接派兵,与我联手对抗拓跋雄,那样,她就能以救世主的姿态,让我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她没有。”

  “她选择了一种更复杂,也更可怕的方式。”

  “她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了她的客户,把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变成了一场谁能讨她欢心,谁就能拿到更多订单的生意。”

  “她这是在用金子,给我们所有草原人,都套上了一副枷锁啊。”

  屠夫嘿嘿一笑,并不言语。

  他不懂什么枷锁,他只知道他现在可以放开手脚,用北境最残酷的训练方法,去操练黄金狼帐的士兵,用北境的图纸,去打造最锋利的兵器。

  他要为他的将军,为那位夫人,在草原上锻造出一支只属于他们的力量。

  阿古拉看着屠夫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狂热,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那封信上犬牙锋利,亦会噬主的警告,是何等的分量。

  李琼和齐语嫣,送来的不是刀,而是一种思想,一种规则。

  一种能从根子上,改变整个草原的,可怕的东西。

  ……

  京城,御书房。

  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所有宫女太监,都跪在殿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殿内那头即将爆发的怒龙。

  年轻的皇帝,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跪着的,如同丧家之犬的林淳。

  王安石站在一旁,苍老的脸上,血色尽褪。

  当林淳颤抖着,将拓跋雄如何撕毁圣旨,如何将他羞辱,以及草原上那些关于认贼作父、皇帝毒计的歌谣,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后。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但王安石却清楚地看到,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那只手,因为过度用力,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了金丝楠木之中。

  许久许久。

  皇帝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平静到极致的令人心悸的扭曲。

  他笑了。

  “好。”

  “好一个李琼。”

  “好一个齐语嫣。”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那副巨大的天下舆图前。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镇北关那三个字上。

  突然!

  他猛地抬起手,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那副名贵的舆图上!

  “砰!”

  一声巨响,坚硬的木板,应声而裂。

  他还不解气,双手抓住舆图的两侧,疯狂地撕扯着。

  “撕拉。”

  那副象征着大周万里江山的舆图,被他撕成了两半。

  “啊啊啊!”

  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化为野兽般的咆哮,响彻了整个紫禁城。

  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御案,棋盘、奏折、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朕的棋局,朕的天罗地网!”

  “就这么被一个女人,给掀了?”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

  他猩红着眼睛,指着王安石和林淳,声音嘶哑而疯狂。

  “朕要他死,朕要他们都死!”

  “传朕旨意!”

  “调集天下兵马,朕要亲征,朕要踏平镇北关,朕要将李琼和那个贱人,千刀万剐!!”

  王安石被皇帝疯狂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地。

  “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

  “如今北境军心民心已成,我军贸然北上,粮草不济,胜负难料啊!”

  “更何况,拓跋雄已生异心,若是我们与李琼开战,他从背后捅我们一刀,那大周就完了啊!”

  “滚!”

  皇帝一脚踹在王安石的心口,将这位年过花甲的老首辅,踹翻在地。

  “谁敢再劝与他同罪!”

  他站在一片狼藉的御书房中央,喘着粗气,眼中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

  良久,他似乎冷静了一些,嘴角却勾起一抹更加残忍的冷笑。

  “好,不亲征。”

  “既然在棋盘上玩不过你们。”

  “那朕就换一种玩法。”

  他转头,看向殿外的一个阴影角落,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去,把那个人从天牢最底层放出来。”

  “告诉他朕给他一个机会。”

  “让他去北境,给朕带一样东西回来。”

  “齐语嫣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