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曹彰带来的麻烦-《北军悍卒》

  朔北营。

  夜色,如同一块沉重的黑铁,死死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风从荒原上刮过,卷起沙尘,吹得营地里火把猎猎作响,光影摇曳,将士卒们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压抑。

  死一样的压抑。

  从李琼带着一千亲兵回到大营的那一刻起,这股压抑的气氛,就笼罩了整个朔北。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问。

  但每一个朔北兵的脸上,都写满了屈辱和愤怒。

  他们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狼。

  可今天,他们却在自己人的地盘上,被人指着鼻子羞辱,最后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退回来。

  这口气,谁都咽不下。

  李琼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卫,一言不发。

  他的脸,在跳动的火光下,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径直走向中军大帐。

  周虎和几名核心将领,眼神交汇,默默地跟了上去。

  帐帘被掀开,一股冷风灌了进去。

  大帐内,沙盘上的旗帜还静静地立着,但气氛已经和离开时,截然不同。

  李琼走到沙盘前,没有看地图,而是随手将头盔摘下,重重地砸在了桌案上。

  哐当!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大帐内,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这一下,猛地一抽。

  “曹彰。”

  李琼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

  “兵部尚书曹嵩的儿子。”

  “从今天起,他就是肃南城守。”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总领肃南一切军政。”

  最后一句话,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个将领的脸。

  “圣旨上那五千兵马,他扣下了。”

  “不给。”

  轰!

  李琼的话,像是一颗炸雷,在所有人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无法抑制的哗然。

  “什么?”

  “曹彰?那个京城来的纨绔子弟?”

  “他凭什么当肃南城守!镇北王同意了吗?”

  “这他娘的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周虎那只独目,瞬间充血,变得一片赤红。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兵器架上。

  砰的一声闷响,坚硬的铁木架子,竟被他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他娘的!”

  周虎的怒吼,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

  “欺人太甚!”

  “大帅。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上前一步,粗壮的手臂青筋虬结,指着南方肃南城的方向。

  “那个曹彰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咱们头上动土!”

  “肃南军那群货色,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一群没卵蛋的软脚虾!”

  “大帅您下令!”

  周虎的独目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我这就点齐弟兄们,咱们现在就杀回去!”

  “他不是不给兵吗?”

  “咱们自己去拿!”

  “我看谁敢拦!”

  “杀过去!”

  这三个字,带着一股血腥的煞气,回荡在整个大帐之中。

  帐内几个年轻的将领,被他这股气势一激,也是热血上头,纷纷跟着附和。

  “对,周将军说得对,杀过去!”

  “咱们朔北的兵,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抢他娘的!”

  “住口!”

  一声断喝,压下了所有人的叫嚣。

  说话的是一名年过四旬,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老将。

  他是李玄策当年的亲卫营副统领,名叫王政,为人沉稳。

  王政脸色铁青地看着周虎。

  “老周,你疯了不成!”

  周虎脖子一梗,红着眼吼了回去。

  “我没疯,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王政冷笑一声:“咽不下,你就要带着大帅和这一千多号弟兄,去送死吗?”

  “你放屁,谁去送死了!”

  “我问你!”王政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周虎的眼睛:“我们是什么身份?”

  周虎一愣。

  王政的声音,冰冷而残酷。

  “我们是戴罪立功的罪军,大帅身上,还背着五万军功的枷锁!”

  “你现在带着兵去冲击肃南大营,那叫什么?”

  “那叫哗变,叫谋反!”

  “这罪名,你担得起吗?!”

  谋反!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从所有人的头顶,狠狠浇下。

  刚刚还热血沸腾的几个年轻将领,瞬间哑火了,脸上一片煞白。

  这个词,是李家军所有人心中,永远的痛,永远的禁忌。

  忠武侯李烈,镇北侯李玄策,李家两代将星,就是陨落在这两个字上。

  周虎的身体,也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挣扎。

  王政看着他,继续说道:“曹彰那小子,巴不得我们动手!”

  “我们前脚刚冲进营门,他后脚就能把我们定义为叛军!”

  “到时候,他名正言顺,调动肃南全军对我们进行绞杀,我们这一千人,能活下来几个?”

  “就算我们侥幸打赢了,又能怎么样?”

  “他一封奏折送到京城,说朔北罪军李琼率部叛乱,已被就地正法。”

  “你觉得,皇帝老儿是会信我们,还是会信他那个兵部尚书的爹?”

  王政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上。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他们是砧板上的鱼肉,而曹彰,是那个手握屠刀的人。

  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格。

  一旦反抗,就是自取灭亡。

  “那怎么办?”一个年轻将领声音发颤地问。

  “难道就这么算了?”

  “眼睁睁看着那姓曹的,把咱们的路堵死?”

  “五千兵马啊,没了这五千人,咱们拿什么去打蛮子,拿什么去挣军功?”

  “大帅的自由身,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

  绝望。

  一股浓浓的绝望,在帐内蔓延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背影。

  周虎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王政,又看看周围一张张或愤怒,或不甘,或绝望的脸。

  他突然抬起脚,狠狠地一脚踹在身边的火盆上。

  “哐啷!”

  火盆翻倒,烧得通红的炭火,滚了一地。

  “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

  周虎像一头困兽,烦躁地在帐内来回踱步,蒲扇般的大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难道就这么憋着?”

  “老子宁可现在就冲出去跟蛮子拼个你死我活,也他娘的不想受这窝囊气!”

  他的抱怨,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他们不怕。

  怕的,是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无力反抗的憋屈。

  大帐内,再也没人说话。

  只剩下周虎沉重的脚步声,和火炭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李琼依旧背对着众人,一动不动地站在沙盘前。

  他像一尊石雕。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那平静的外表下,是何等翻江倒海的心绪。

  他不能倒下。

  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一旦表现出丝毫的软弱,整个朔北营的士气,就会彻底崩塌。

  可是,路在何方?

  曹彰这颗钉子,钉得太准,太狠了。

  几乎断绝了他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