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少丰和章瑞、马军等人即将踏上那犹如通往地狱般的上山服刑之路,完成司法程序的最后一步时,突然间,一个声音如惊雷般从背后传来,呼唤着少丰的名字。少丰满心疑惑地转过头去,发现叫他的人并非负责看管他们的干警,而是另一名陌生的干警。
这名干警犹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四零二的门,示意少丰跟他走。少丰心中虽有千般诧异,但还是如同被施了魔法般顺从地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当他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让他大吃一惊——师弟兼老朋友的闻总竟然也在这里!而且,闻总同样身着那如丧服般的病号囚衫,与少丰毫无二致。
少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当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闻总,更让他惊愕的是,闻总看起来比以前更胖了一些,那身材犹如一个被吹胀的气球。这一切都如同一团迷雾,让少丰感到无比的意外和困惑。
原来,闻总就被关押在四零三,而且还是监室长。少丰不禁感叹,他们竟然住在隔壁这么久,却一直没有相识。不过,这也多亏了谯威这个监室长,他是个有心人。有一次,谯威在听到少丰在服药签字时嘀咕了一句:“这个闻总,不知是不是我们党校研究生班的同学啊!”于是,谯威便利用一次出监干活的机会,与闻总见了面,并简单询问了他是否读过研究生以及是否认识少丰。闻总得知后也非常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看守所里还能遇到自己的师兄师弟。
闻总一脸无奈地对少丰说:“我已经在安都看守所里被关了整整四年七个月啦!再过一个月,我就可以刑满释放啦!”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一审的时候,法院判了我五年刑期,我不服气,就上诉到了中院。结果,中院先是把案子发回重审,重审后还是维持原判。没办法,我只好再次上诉。这一次,中院总算给我改判了,减去了四个月刑期。”
少丰听着闻总的讲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和闻总一样,都被指控犯有“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罪名。而闻总被判刑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们公司在文金江投资了五千万,收购了一家温泉酒店。当时,酒店还欠着两千万的外债,闻总为了支付这笔钱,向另一家投资公司借了两千万。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那个地方的拆迁工程竟然一直被拖延着,这直接导致了拆迁款无法按时到账。如此一来,闻总便无法如期偿还投资公司的借款。雪上加霜的是,投资公司的资金实际上是挪用了当地另一个村庄的拆迁补偿款,这无疑涉及到了整整五十户农民的切身利益。这些农民理所当然地将投资公司告上了法庭,而闻总自然也被牵扯其中,最终被关进了这里,接受司法程序的审判。
闻总还向少丰透露,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他在这里面亲眼目睹了无数起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其中,有些案件甚至涉及到一个公司的几十号人,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被关押在这里,都被指控犯有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
从立法的视角审视,这项立法的初衷本应是银行业的“保护伞”。然而现实却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我们的银行业已然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其资产规模竟高达三百五十多万亿之巨,如巍峨的世界最高峰喜马拉雅山,还需要法律保护吗?让无数中小企业困惑的是银行并不贷款给企业发展经济,货款难成为继拆迁之后的天下第二难。相较之下,证券和保险这两大行业的规模仅有五十多万亿,宛如两座矮小的山丘,两者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严重失衡。保险和证券还能解决民生和支持企业发展。这才应该用法律来保护嘛!无怪乎很多人削尖了脑袋去攀关系,只为拿到开办银行的批文,从而可以坐享其成。这与经济发达国家和地区相比,无疑是落后的法律条文,仿佛是计划经济时代的遗风,犹如那时许多商业贸易都被打上了“投机倒把”的烙印一样,不让老百姓涉足。幸好改革开放后取消了那个投机倒把罪。
如今,许多地方的经侦人员,包括检察官和法官,但凡涉及资金流动的事务,都如饿虎扑食般往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这个罪名上靠拢。正因如此,才会涌现出如此之多的非吸案,更为关键的是,以此立案判决不仅可以冻结涉案资金资产,还能收缴涉案资金资产。办案单位和个人因此还可以提成,它是有利益可图的,所以,他们千方百计要做实做牢非吸案!
“这岂不是束缚了经济发展的手脚?还谈何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少丰愤愤地反问道。闻总则不以为然地说:“你难道不了解基层?不清楚经侦的职责?他们才不会关心经济是否发展呢!他们每天想的、琢磨的,无非就是案涉资金有多大。大的案件,大家都争着抢着去办;小的案件,则无人问津。我们说这些,不过是闲聊罢了,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做了二十几年民营企业,那感受可谓是刻骨铭心啊!不仅工商、税务、银行要管,而且治安、环保、城管也都要来插上一脚。还有现在的协会、学会、促进会,一个个都来头不小,美其名曰‘两新组织’,也都要来管一管。总之,就是一句话:做企业难,做民营企业格外难,做小型民营企业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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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丰满脸忧虑,关切地问道:“那你出去之后,还会做企业吗?”闻总一脸无奈,长叹一口气:“我已别无选择,不做企业又能做什么呢?我如今这个年纪,谈爱情已过于苍老,谈死亡却又为时尚早。我没有其他特长可以谋生,唯有做企业,让员工有活可干,能够就业。不仅如此,我还要将以前的三角债清理干净。等到拆迁款下发之后,该赔偿的赔偿,该结算的结算。让企业重新步入正轨,正常运转起来,如此才不辜负那些跟随我多年的打工者啊!他们的社保、医保、生育、失业和住房、交通、通讯等等保障,必须安排得万无一失,我才能安心歇下来,将企业交给接班人嘛!”
闻总与少丰相见没多久,便如飞鸟出笼般刑满释放了。而少丰却接到了准备上山服刑的通知。对于他们常说的上山服刑,初进看守所的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何要称之为上山服刑。坐牢本就是坐牢,理应在监狱里才对!此时,唐荣生便展现出他的神通了,他给少丰解释道,所谓上山服刑,是因为安都周边的监狱,大多如世外桃源般建在偏僻的山上,远离城市的喧嚣,铁丝网和高院墙如铜墙铁壁一般,将犯人紧紧地束缚在其中。这便好似过去的绿林好汉占山为王,一到山上,少则几月,多则几年才会下山一趟。故而,人们便将入监戏称为上山。
仍旧是那老一套的办法,各个监室确定好上山的人,除了身着衣物和携带判决书之外,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允许携带,以往用过的穿的东西要么留给监室后来者,要么直接丢弃到垃圾桶。少丰将用过的被子和衣服留下后,跟在章瑞和马军后面,与谯威、伍兵等人道别,然后步出监室,来到大门口,其他监室上山的人也都到齐了。只听警察一声令下:“立正,向右看齐!”大家便如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齐刷刷地站在大门院坝里,静候警察前来戴上手铐,套上脚链。依旧如同从玉垒转到安都时那般,挨着少丰的是一位三十岁的青年人,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警察将他和少丰用铐链紧紧地锁在了一起。青年人自我介绍道,他叫王伟,是安庆人,来到安都读大学到工作,至今已有十年光景。这次也是因为公司犯了非吸罪,从老板到部门负责人,共有二十一人都被关进来判了刑,他是被判得轻的,三年半有期徒刑。
当少丰和王伟如同被束缚的羔羊一般,戴好手铐和脚镣,相互搀扶着,如蜗牛般半走半爬上了大巴车。前排又递过来如墨般漆黑的头套,仿佛是黑暗的使者,让他们都套在头上。很快一切就准备就绪,少丰回头张望,车上坐满了上山服刑的人,宛如一群被命运放逐的囚徒。外面还有三辆大巴车,与他们乘坐的车如出一辙,也在陆陆续续地上人。身边警察的对讲机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各车报告情况!”“一车准备完毕!”“二车准备完毕!”“三车准备完毕!”“四车准备完毕!”一个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立即下达命令:“出发!”早已启动待命的大巴车,犹如一头苏醒的巨兽,缓缓驶出安都看守所。少丰从头套的眼缝中,隐约看出高耸的碉楼上,荷枪实弹的战士,宛如钢铁长城般紧紧盯着远方。厚重的大铁门如被驯服的巨兽,向两边退去。当四辆大巴车驶出后,又迅速如训练有素的士兵般向中间推进,很快便合拢了,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车轮滚滚,犹如脱缰野马,一路颠颠倒倒,少丰犹如迷失方向的羔羊,不知要驶向何方?索性一边半眯着眼养神,一边轻声问身边的王伟:“安庆人是否纪念陈独秀这位伟大的人物呢?”王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是自然,陈独秀可是安庆的骄傲啊!如今的陈独秀故居修葺得美轮美奂,我们读初高中时,都经常前往那里学习,接受教育的洗礼。只是安庆这座城市,犹如沉睡的巨龙,变化不大啊!”“不会吧?安庆可是长江边最早崛起的工业城市,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拥有水利之便,往昔更是省会城市,更何况还有名人效应的加持。理应具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少丰口若悬河,泛泛地分析道。王伟却不以为然,反驳道:“你有所不知,安庆人对此可是愤愤不平啊,当年将省会迁至合肥,竟然是以安庆缺水为借口。可是,安庆地处长江之畔,又怎会缺水呢?还不是主张搬迁者的私心作怪!”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巴车终于缓缓地放慢了车速,转过弯后,更是如蜗牛爬行般缓慢前行。押车的警察一声令下:“快到了,把头套摘下来吧。”王伟和少丰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摘下了头套。那火辣辣的太阳,犹如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猛地射进车内,晃灼得他们的眼睛生疼。他们用手遮住阳光,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过来。这时,喇叭里传来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欢迎来到大千监狱!这里可是我国近年来新建的一所现代化的高戒备监狱!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生产设备轻松方便。运动场、图书室近在咫尺,干警们就像亲人一样,帮你解决困难,让你在这轻松愉快地度过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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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就是长江上游的支流大千江,临江而建的城市,以其过去如雷贯耳的名人大千先生字号为城市名。应该是文旅城市,怎么突然修起了监狱?大千先生泉下若知,怕是极度悲怆吧!好端端的一个文化名城,居然新建一座监狱,把所有的怒气冤气悲伤仇恨之气,全都带到这里了!
少丰搀扶着王伟,犹如呵护着一件稀世珍宝般,缓缓地来到院坝操场。当脚链手铐被除去的那一刹那,他们顿感如释重负,仿佛身上的千斤重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谨遵喇叭里的指示,如同被操控的木偶一般,机械地脱光了所有的衣服。经过安检机的洗礼后,他们去领取那象征着束缚的监狱服,然后步入洗澡池,如蜕皮般换上了那身灰白色的囚服。少丰仔细端详着,这夏天的短袖短裤囚服,灰白相间的肩上标识犹如简约的水墨画,而那凉鞋上,拼音字母幻化组合成的大千二字,恰似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每进一道铁门,都需要警察刷卡才能开启,那一道道铁门,宛如铜墙铁壁,将他们紧紧地封锁在其中,真可谓是天罗地网,插翅难逃。还记得从大巴车驶入大门的那一刻起,到最终进入监舍,他们总共穿过了十一道铁门,就算这些铁门全部敞开,也未必能够顺利地踏出那扇通往自由的大门!
午饭过后,监狱警察如冷面判官般前来宣读规定:“所有新来的罪犯,需集中隔离三周,在此期间,不得踏出监室半步,亦不得在室内沐浴。务必戴好口罩,如小学生一样抄写和背诵监规,学唱改造歌。若有口渴想喝水的,把水杯放在监室门口,喊值班人员给你们统一打开水。”
少丰抬头凝视着墙上那冰冷的罪犯生活区标识,耳畔传来干警口中对他们的称呼——罪犯。他的心如坠冰窖,难受至极。尽管按照法律规定,被判刑后的确就是有罪之人,但被他们称为罪犯,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或许只是履行工作职责,合理合法合规。可对于少丰来说,这简直就是欲加之罪,是枉法的判决,是人为制造的冤假错案!被如此称呼,无异于对自己的奇耻大辱!他深信,那些和他一样蒙冤受屈的人,也都感同身受。但面对这一切,他们却无能为力。仅仅是一个称呼的转变,就让他们都沦为罪犯,只能在这强制措施的威压下,如绵羊般唯命是从。这,不仅是上山服刑的见面礼,更是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仿佛命运的巨轮无情地将他们卷入了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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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干警犹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四零二的门,示意少丰跟他走。少丰心中虽有千般诧异,但还是如同被施了魔法般顺从地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当他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让他大吃一惊——师弟兼老朋友的闻总竟然也在这里!而且,闻总同样身着那如丧服般的病号囚衫,与少丰毫无二致。
少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当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闻总,更让他惊愕的是,闻总看起来比以前更胖了一些,那身材犹如一个被吹胀的气球。这一切都如同一团迷雾,让少丰感到无比的意外和困惑。
原来,闻总就被关押在四零三,而且还是监室长。少丰不禁感叹,他们竟然住在隔壁这么久,却一直没有相识。不过,这也多亏了谯威这个监室长,他是个有心人。有一次,谯威在听到少丰在服药签字时嘀咕了一句:“这个闻总,不知是不是我们党校研究生班的同学啊!”于是,谯威便利用一次出监干活的机会,与闻总见了面,并简单询问了他是否读过研究生以及是否认识少丰。闻总得知后也非常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看守所里还能遇到自己的师兄师弟。
闻总一脸无奈地对少丰说:“我已经在安都看守所里被关了整整四年七个月啦!再过一个月,我就可以刑满释放啦!”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一审的时候,法院判了我五年刑期,我不服气,就上诉到了中院。结果,中院先是把案子发回重审,重审后还是维持原判。没办法,我只好再次上诉。这一次,中院总算给我改判了,减去了四个月刑期。”
少丰听着闻总的讲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和闻总一样,都被指控犯有“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罪名。而闻总被判刑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们公司在文金江投资了五千万,收购了一家温泉酒店。当时,酒店还欠着两千万的外债,闻总为了支付这笔钱,向另一家投资公司借了两千万。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那个地方的拆迁工程竟然一直被拖延着,这直接导致了拆迁款无法按时到账。如此一来,闻总便无法如期偿还投资公司的借款。雪上加霜的是,投资公司的资金实际上是挪用了当地另一个村庄的拆迁补偿款,这无疑涉及到了整整五十户农民的切身利益。这些农民理所当然地将投资公司告上了法庭,而闻总自然也被牵扯其中,最终被关进了这里,接受司法程序的审判。
闻总还向少丰透露,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他在这里面亲眼目睹了无数起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其中,有些案件甚至涉及到一个公司的几十号人,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被关押在这里,都被指控犯有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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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许多地方的经侦人员,包括检察官和法官,但凡涉及资金流动的事务,都如饿虎扑食般往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这个罪名上靠拢。正因如此,才会涌现出如此之多的非吸案,更为关键的是,以此立案判决不仅可以冻结涉案资金资产,还能收缴涉案资金资产。办案单位和个人因此还可以提成,它是有利益可图的,所以,他们千方百计要做实做牢非吸案!
“这岂不是束缚了经济发展的手脚?还谈何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少丰愤愤地反问道。闻总则不以为然地说:“你难道不了解基层?不清楚经侦的职责?他们才不会关心经济是否发展呢!他们每天想的、琢磨的,无非就是案涉资金有多大。大的案件,大家都争着抢着去办;小的案件,则无人问津。我们说这些,不过是闲聊罢了,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做了二十几年民营企业,那感受可谓是刻骨铭心啊!不仅工商、税务、银行要管,而且治安、环保、城管也都要来插上一脚。还有现在的协会、学会、促进会,一个个都来头不小,美其名曰‘两新组织’,也都要来管一管。总之,就是一句话:做企业难,做民营企业格外难,做小型民营企业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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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丰满脸忧虑,关切地问道:“那你出去之后,还会做企业吗?”闻总一脸无奈,长叹一口气:“我已别无选择,不做企业又能做什么呢?我如今这个年纪,谈爱情已过于苍老,谈死亡却又为时尚早。我没有其他特长可以谋生,唯有做企业,让员工有活可干,能够就业。不仅如此,我还要将以前的三角债清理干净。等到拆迁款下发之后,该赔偿的赔偿,该结算的结算。让企业重新步入正轨,正常运转起来,如此才不辜负那些跟随我多年的打工者啊!他们的社保、医保、生育、失业和住房、交通、通讯等等保障,必须安排得万无一失,我才能安心歇下来,将企业交给接班人嘛!”
闻总与少丰相见没多久,便如飞鸟出笼般刑满释放了。而少丰却接到了准备上山服刑的通知。对于他们常说的上山服刑,初进看守所的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何要称之为上山服刑。坐牢本就是坐牢,理应在监狱里才对!此时,唐荣生便展现出他的神通了,他给少丰解释道,所谓上山服刑,是因为安都周边的监狱,大多如世外桃源般建在偏僻的山上,远离城市的喧嚣,铁丝网和高院墙如铜墙铁壁一般,将犯人紧紧地束缚在其中。这便好似过去的绿林好汉占山为王,一到山上,少则几月,多则几年才会下山一趟。故而,人们便将入监戏称为上山。
仍旧是那老一套的办法,各个监室确定好上山的人,除了身着衣物和携带判决书之外,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允许携带,以往用过的穿的东西要么留给监室后来者,要么直接丢弃到垃圾桶。少丰将用过的被子和衣服留下后,跟在章瑞和马军后面,与谯威、伍兵等人道别,然后步出监室,来到大门口,其他监室上山的人也都到齐了。只听警察一声令下:“立正,向右看齐!”大家便如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齐刷刷地站在大门院坝里,静候警察前来戴上手铐,套上脚链。依旧如同从玉垒转到安都时那般,挨着少丰的是一位三十岁的青年人,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警察将他和少丰用铐链紧紧地锁在了一起。青年人自我介绍道,他叫王伟,是安庆人,来到安都读大学到工作,至今已有十年光景。这次也是因为公司犯了非吸罪,从老板到部门负责人,共有二十一人都被关进来判了刑,他是被判得轻的,三年半有期徒刑。
当少丰和王伟如同被束缚的羔羊一般,戴好手铐和脚镣,相互搀扶着,如蜗牛般半走半爬上了大巴车。前排又递过来如墨般漆黑的头套,仿佛是黑暗的使者,让他们都套在头上。很快一切就准备就绪,少丰回头张望,车上坐满了上山服刑的人,宛如一群被命运放逐的囚徒。外面还有三辆大巴车,与他们乘坐的车如出一辙,也在陆陆续续地上人。身边警察的对讲机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各车报告情况!”“一车准备完毕!”“二车准备完毕!”“三车准备完毕!”“四车准备完毕!”一个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立即下达命令:“出发!”早已启动待命的大巴车,犹如一头苏醒的巨兽,缓缓驶出安都看守所。少丰从头套的眼缝中,隐约看出高耸的碉楼上,荷枪实弹的战士,宛如钢铁长城般紧紧盯着远方。厚重的大铁门如被驯服的巨兽,向两边退去。当四辆大巴车驶出后,又迅速如训练有素的士兵般向中间推进,很快便合拢了,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车轮滚滚,犹如脱缰野马,一路颠颠倒倒,少丰犹如迷失方向的羔羊,不知要驶向何方?索性一边半眯着眼养神,一边轻声问身边的王伟:“安庆人是否纪念陈独秀这位伟大的人物呢?”王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是自然,陈独秀可是安庆的骄傲啊!如今的陈独秀故居修葺得美轮美奂,我们读初高中时,都经常前往那里学习,接受教育的洗礼。只是安庆这座城市,犹如沉睡的巨龙,变化不大啊!”“不会吧?安庆可是长江边最早崛起的工业城市,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拥有水利之便,往昔更是省会城市,更何况还有名人效应的加持。理应具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少丰口若悬河,泛泛地分析道。王伟却不以为然,反驳道:“你有所不知,安庆人对此可是愤愤不平啊,当年将省会迁至合肥,竟然是以安庆缺水为借口。可是,安庆地处长江之畔,又怎会缺水呢?还不是主张搬迁者的私心作怪!”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巴车终于缓缓地放慢了车速,转过弯后,更是如蜗牛爬行般缓慢前行。押车的警察一声令下:“快到了,把头套摘下来吧。”王伟和少丰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摘下了头套。那火辣辣的太阳,犹如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猛地射进车内,晃灼得他们的眼睛生疼。他们用手遮住阳光,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过来。这时,喇叭里传来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欢迎来到大千监狱!这里可是我国近年来新建的一所现代化的高戒备监狱!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生产设备轻松方便。运动场、图书室近在咫尺,干警们就像亲人一样,帮你解决困难,让你在这轻松愉快地度过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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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丰抬头凝视着墙上那冰冷的罪犯生活区标识,耳畔传来干警口中对他们的称呼——罪犯。他的心如坠冰窖,难受至极。尽管按照法律规定,被判刑后的确就是有罪之人,但被他们称为罪犯,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或许只是履行工作职责,合理合法合规。可对于少丰来说,这简直就是欲加之罪,是枉法的判决,是人为制造的冤假错案!被如此称呼,无异于对自己的奇耻大辱!他深信,那些和他一样蒙冤受屈的人,也都感同身受。但面对这一切,他们却无能为力。仅仅是一个称呼的转变,就让他们都沦为罪犯,只能在这强制措施的威压下,如绵羊般唯命是从。这,不仅是上山服刑的见面礼,更是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仿佛命运的巨轮无情地将他们卷入了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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