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4章 瓦岗众将接旨-《隋唐风云录:从小兵到帝国谋士》

  洛水河心,死一般的寂静。李密胸口的弩箭是如此刺眼,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也染红了所有瓦岗将士的眼。

  “密公——!”单雄信虎目含泪,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手中银枪几乎要捏碎。他猛地扭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艘已被控制、呆若木鸡的房彦藻等人,“是你们!是你们这些奸贼害死了密公!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船上残余的护卫早已丧胆,纷纷弃械跪地求饶。房彦藻面如死灰,看着李密的尸体,又看看暴怒的单雄信和岸上面沉如水的徐世积、赵云飞,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恐怕也没料到,幕后之人行事如此狠绝,连他这颗棋子也一并舍弃了。

  “雄信!冷静!”徐世积强忍悲痛,声音沙哑地喝道,“先控制局面!王世充还在城内!”

  这句话如同冷水泼头,让单雄信稍微恢复了些理智。是啊,大敌当前,主帅新丧,此刻内讧,无异于自取灭亡。

  赵云飞深吸一口冰冷的河风,压下心中的震撼与寒意。李密之死,标志着瓦岗军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意味着历史的车轮正不可阻挡地朝着他已知的那个方向碾去——群雄并起,瓦岗分崩离析。但他赵云飞,绝不甘心就此成为历史洪流中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

  “徐将军,单将军!”赵云飞快步上前,语气沉痛而急促,“密公罹难,我军危如累卵!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击退王世充,然后……再议后事!”

  徐世积深深看了赵云飞一眼,这个年轻的将领在此刻表现出的冷静和决断,让他暗自点头。“云飞所言极是!雄信,你即刻率水军封锁河面,清扫残敌,并严防王世充从水路偷袭。云飞,你随我入城,收拢溃兵,重整防线!”

  单雄信虽然悲愤难平,但也知轻重缓急,重重点头,恶狠狠地瞪了房彦藻一眼,下令将其及一众俘虏严密看管,然后指挥水军战舰,迅速控制洛水河道。

  赵云飞和徐世积则带着亲兵,迅速从密道返回仓城内。

  此时的洛口仓城,已是一片混乱。东门被破,王世充的先头部队已经涌入城中,与各自为战的瓦岗残兵展开惨烈的巷战。哭喊声、厮杀声、房屋燃烧的噼啪声响彻夜空,昔日繁华的粮仓重地,俨然成了人间地狱。

  “瓦岗的弟兄们!我是徐世积!密公钧令,各部向我靠拢!结阵抗敌!”徐世积跃上一处高台,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洪钟,在混乱的战场上传播开去。

  “是徐将军!徐将军来了!”

  “还有赵将军!”

  “弟兄们!跟徐将军杀啊!”

  混乱中,徐世积和赵云飞的出现,如同给惊慌的瓦岗士卒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尤其是徐世积,在军中威望卓着,许多溃散的士兵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汇聚过来。

  赵云飞更是身先士卒,长刀所向,连续砍翻了数名冲杀过来的王世充士兵,浑身浴血,状若战神,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结圆阵!长矛手在外,弓弩手在内!交替掩护,向西仓广场撤退!”徐世积临危不乱,迅速指挥聚集起来的士兵结成战阵,且战且退。

  赵云飞则带着一队精锐,充当救火队,哪里防线吃紧就冲向哪里,死死顶住了王世充军凶猛的攻势。

  然而,王世充此次显然是有备而来,兵力雄厚,攻势一浪高过一浪。瓦岗军毕竟新遭大变,军心不稳,虽然徐世积和赵云飞奋力支撑,防线依旧在不断被压缩,伤亡惨重。

  “徐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兵力悬殊,士气低落,仓城恐怕守不住了!”赵云飞砍翻一名敌军队帅,冲到徐世积身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徐世积看着周围越来越少的士兵和越来越近的敌人,脸上也露出了绝望之色。他何尝不知?只是洛口乃瓦岗命脉,岂能轻弃?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踉跄跑来:“报!徐将军!赵将军!王世充主力已完全控制东城,正分兵向西门和北门迂回,企图合围我们!”

  屋漏偏逢连夜雨!

  “妈的,王世充这老小子是想把我们包饺子啊!”王小乙在一旁急得直跳脚。

  赵云飞脑中飞速运转,历史上瓦岗军在李密死后,部分将领降唐,部分如徐世积等一度降唐后又复叛,还有如单雄信等最终归于王世充……难道今天就要在这里做出抉择了吗?

  不!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看向徐世积:“徐将军!事不可为,当断则断!洛口已不可守,我们必须立刻突围!”

  “突围?往哪里突?”徐世积苦涩道,“四面皆敌……”

  “去虎牢!或者去黎阳!”赵云飞斩钉截铁,“虎牢关险要,黎阳有我们的人马和粮草!只要保住主力,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若全军覆没于此,瓦岗就真的完了!”

  徐世积身躯一震,看着赵云飞灼灼的目光,又看了看周围苦苦支撑、面带恐惧的士兵,终于一咬牙:“好!传令!向西门突围!通知单雄信将军,水路撤退,至虎牢关汇合!”

  命令下达,残余的瓦岗军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在徐世积和赵云飞的率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防守相对薄弱的西门发起了决死冲锋!

  “挡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王世充的将领在校呼喝。

  然而,困兽犹斗,何况是徐世积和赵云飞这等猛将率领的哀兵?瓦岗军将士都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个个拼死向前,竟硬生生在王世充军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混战中,赵云飞一马当先,长刀左劈右砍,不知斩杀了多少敌军,自己也身披数创,血染战袍。王小乙紧紧跟在他身边,挥舞着腰刀,替他格挡来自侧翼的攻击。

  眼看就要冲出西门,突然,斜刺里一支冷箭射来,直取赵云飞后心!

  “将军小心!”王小乙惊呼一声,想也不想,猛地扑上前,用身体挡住了这一箭!

  “噗!”箭矢深深嵌入王小乙的肩胛。

  “小乙!”赵云飞目眦欲裂,反手一刀将那名放冷箭的敌兵砍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王小乙。

  “将军……我……我没事……快走……”王小乙脸色苍白,冷汗直流,却仍咬牙催促。

  赵云飞心中一阵绞痛,不再多言,半扶半抱着王小乙,在亲兵的护卫下,随着溃退的人流,终于冲出了洛口西门。

  城外,夜色深沉,残月无光。身后是火光冲天、杀声震地的洛口仓城,前方是茫茫未知的黑暗。

  徐世积清点人数,跟随突围出来的,不足五千人,且大半带伤,建制散乱,士气低迷到了极点。

  “速往虎牢关!”徐世积不敢停留,立刻下令。

  残兵败将们互相搀扶着,踏着沉重的步伐,向着虎牢关方向迤逦而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失败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赵云飞让军医给王小乙简单处理了伤口,好在箭矢未伤及要害,但失血不少,需要休养。

  “将军……”王小乙虚弱地靠在马上,看着沉默不语的赵云飞,小声道,“咱们……咱们以后怎么办?”

  赵云飞望着远方黑暗中隐约的山峦轮廓,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历史的惯性如此巨大,李密已死,瓦岗这艘破船还能航行多久?徐世积、单雄信这些名将,最终又会走向何方?

  而那个隐藏在江都,操控“夜枭”,派出“罗汉”的神秘黑手,他颠覆瓦岗的目的已经达到,下一步,又会将矛头指向谁?是自己这个屡次坏他好事的“变数”吗?

  还有陈猛,他现在是生是死?是否落入了“罗汉”之手?

  无数疑问和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天亮时分,疲惫不堪的残军终于抵达虎牢关下。然而,关墙上旗帜依旧,却紧闭关门,守军刀枪出鞘,戒备森严。

  “关上何人守城?速开城门!徐世积、赵云飞在此!”一名偏将上前喊话。

  片刻,关墙上出现一员将领,竟是李密的心腹之一,如今镇守虎牢的王伯当。

  王伯当看着关下狼狈不堪的众人,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沉声道:“徐将军,赵将军,洛口之事,我已听闻。密公……他真的……”

  徐世积悲痛地点点头:“密公……已遭奸人毒手。”

  王伯当默然片刻,忽然道:“二位将军,非是伯当不肯开门。只是如今形势剧变,群龙无首,虎牢关关系重大,伯当需为关内数万军民负责。请二位将军暂且于关外扎营,容我……容我与诸位将领商议后,再行定夺。”

  此言一出,关下瓦岗残军顿时一片哗然!

  “王伯当!你什么意思?要把我们关在外面吗?”

  “我们都是瓦岗弟兄!你难道要见死不救?”

  徐世积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他没想到,第一个将他们拒之门外的,竟然是自家兄弟!

  赵云飞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他知道,瓦岗内部的裂痕,在李密死后,已经开始无可挽回地扩大了。王伯当此举,或许有他的顾虑,但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王将军!”赵云飞催马上前,朗声道,“我等皆知你守关责任重大!但城外皆是血战余生的弟兄,更有众多伤员!可否先开侧门,让伤员入关救治?我等主力,可在关外驻扎,绝不让将军为难!”

  王伯当看着关下那些浑身浴血、眼巴巴望着他的士兵,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硬起心肠,摇头道:“赵将军,非是伯当不近人情。实在是……形势所迫,在未得明确号令之前,恕伯当不能开关!诸位,请自便吧!”

  说完,他竟转身离开了城头。

  “王伯当!你混蛋!”单雄信此时也率水军残部从水路赶来,听闻此事,气得在关下破口大骂。

  关下,五千残军,人困马乏,粮草匮乏,前有雄关拒入,后有王世充追兵不远,真正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

  一种绝望和悲凉的气氛,在军中弥漫开来。

  徐世积仰天长叹,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赵云飞紧紧握住缰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看着眼前巍峨却冰冷的虎牢关,又回头望了望来路。

  难道,这就是瓦岗军的终点了吗?

  就在这人心惶惶,几近崩溃的边缘——

  一骑快马,却从南面官道上疾驰而来!马上骑士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声音尖锐而高亢,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悲声:

  “圣旨到——!大隋皇帝陛下,招安旨意到——!瓦岗众将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