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傅悦高谈王城城防-《鸮尊女娇》

  洹水畔的夕阳,将傅悦沾满泥浆的身影,拉得悠长,那/句“愿为吾王,效死筑城!”的誓言,犹在秋风中回荡。

  子昭紧握他的手,龙目之中激赏与重托交织。

  子妍悄然收剑,玄圭温润的光泽,映照着这君臣重逢、砥定山河的一幕。

  然而,殷都的宫墙,并未因这份笃定而减少半分厚重。

  子昭虽日渐康健,但经此大变,眉宇间总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审慎。

  傅悦被暂安置于工正属廨房,赐下崭新袍服,但那一枚温润的玉蛤蟆,依旧贴身佩戴,提醒着过往与新生。

  工正属廨房,夜话惊心。

  油灯如豆,映照着摊开在粗糙木案上的殷都城防图。

  羊皮卷陈旧,其上勾勒的城墙轮廓,多处标注着褪色的朱笔,皆是年久失修或曾被洪水、地动损伤之处。

  傅悦虬髯梳理整齐,换上了干净的麻布深衣,但那一双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抚过地图时,依旧带着工匠特有的精准与力度。

  子妍坐于他的对面,碧落剑横于膝上,静听不语。

  新任命的工正(掌管工程的长官)是个老成持重的官员,此刻却额头冒汗,神色惶恐。

  “…王城东南‘震’位,墙基曾被洹水暗流掏空,前年以杂土夯填,恐难持久。西门‘兑’位敌楼,木质橼柱多有虫蛀,遇火危矣。还有北墙‘坎’位…”

  工正一一指认,越说声音越低。

  这些隐患,他并非不知,然则以往巫咸把持祭祀,经费多耗于虚妄的祭坛神殿,真正关乎城防的修补,只能小打小闹,勉强维持。

  傅悦沉默地听着,手指在某段标注“基软,曾陷”的城墙处,重重一点:

  “此处非仅修补这一般简单。地下有暗河支流,水脉活跃,寻常夯土即便一时填实,遇大水或地动,必定再一次下陷,连带整段城墙,都有崩塌之险。需深挖至少三丈,以巨木为‘地楸’,纵横搭架,形成坚固底网,再以‘三合土’(石灰、黏土、沙子混合)层层夯筑,方能一劳永逸。”

  工正倒吸一口凉气:“深挖三丈?还要用巨木地楸?三合土?这…这耗费工时钱粮巨大!且动静极大,恐惊扰民众,更怕…”

  他偷偷瞥了一眼子妍,低声道,“怕朝中那一些刚刚安静下来的老世族,又要借此非议,说劳民伤财…”

  “城防不固,强敌破门之时,耗费的便是血而非财!”

  傅悦的声音沉硬如铁,“民众惊扰一时,好过城破家亡一世!至于非议…”他转头看向子妍。

  子妍的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

  “傅悦先生所言,方是长治久安之道。王上既将筑城重任托付给先生,一切技术事宜,皆以先生之断为准。所需人力物力,我会协调虎贲军协助,并从王室府库直接调拨,不走寻常度支程序,以免掣肘。谁有非议,让他们来问我手中的玄圭。”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经历了巫咸之乱,与青丘血战,她深知坚固防御的重要性,更知效率意味着什么。

  工正如蒙大赦,又倍感压力,连连称是。

  傅悦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慨,旋即收敛,指向地图的另一处:

  “还有此处,宫墙与外围城墙衔接之‘角楼’,位置关键,却最为薄弱。我观其制式,仍是旧法,视野有碍,弩机难以发挥全力。我需将其推倒重建,新角楼需基座外扩三尺,增高丈二,内部以‘井’字形巨木框架支撑,外墙包砖,预留三层弩窗,顶部设投石机基座…”

  他侃侃而谈,种种闻所未闻的加固之法、结构创新,听得工正目瞪口呆,只觉得眼前这一虬髯大汉,脑中装着的不是想法,而是一座座现成的雄城巨垒!

  殷都城东,角楼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