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柴邵授艺传家学,后庭聚首话家常-《苏定方演义》

  暮春的风,带着几分暖意,拂过柴府的朱红院墙,将院外的杨柳吹得绿丝摇曳。演武场上,暖融融的日光如同碎金般倾泻而下,铺满了整块被岁月打磨得光滑透亮的青石地面,石面上隐约映着天边缓缓流动的流云,连带着空气里都浮着一层淡淡的、慵懒的暖意。

  柴邵身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束着同色玉带,身姿挺拔如苍松翠柏,丝毫不见岁月留下的沧桑。他正半蹲下身,手把手地教导十岁的儿子柴令武握枪。那双手曾在沙场上斩将夺旗,布满了厚茧,此刻却带着难得的温柔,稳稳覆在儿子稚嫩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粗糙的皮肤传递过去,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令武,握枪之道,首在手腕灵活,而非蛮力。”他的声音沉厚如钟,却满是耐心,目光落在儿子紧攥枪杆的手上,“你瞧,就像你娘那样,当年她在战场上,长枪能如灵蛇般绕着脖颈转动,收发由心,起落间便能取敌性命,那才算是把枪法练到了家。”

  柴令武咬着下唇,唇瓣被牙齿咬得微微发白,小脸憋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滴落在青石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死死攥着那杆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虎头湛金枪,枪杆冰凉坚硬,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胳膊微微发颤。他努力模仿着父亲的动作,试图让枪杆在掌心转动,可那枪杆却像是生了根一般,转得磕磕绊绊,时而撞到胳膊,发出沉闷的声响,时而擦过肩头,带起一阵轻微的刺痛。即便如此,他眼底却没有半分退缩,反而燃起了一股倔强的火苗,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枪杆与地面碰撞,发出“笃笃”的声响,在空旷的演武场上久久回荡,像是在诉说着少年不服输的韧劲。

  不远处的游廊下,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廊下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开着几朵淡紫色的蔷薇,花香伴着微风,轻轻飘散。七岁的女儿柴玉华身着一身粉色劲装,裙摆上绣着小小的莲花纹样,娇小的身影灵动如翩跹彩蝶。她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剑身狭长,寒光闪烁,映着她那双专注的眼睛。只见她屏息凝神,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手腕轻轻一抖,短剑精准地挑起地上散落的一枚铜钱,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三枚铜钱稳稳地叠在剑尖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却始终没有坠落。

  “好!这丫头真是随了公主,天生就是块练武的料!”一旁观瞧的高慧英忍不住拍掌喝彩,眉眼间满是赞叹。她身着一袭淡紫色衣裙,裙摆上绣着暗金色的云纹,虽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久经沙场的飒爽之气——她便是苏定方的妻子,当年也曾随夫出征,见过血雨腥风。柴玉华听到夸奖,小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手腕再一翻,短剑挽起几朵小小的剑花,寒光流转间,那三枚铜钱依旧稳稳地停在剑尖,引得高慧英又是一阵叫好,连声道:“好身法!再过几年,定是个不输她娘的女中豪杰!”

  与演武场的热闹喧嚣不同,柴府内院的花厅里,却是一派温馨和煦的景象。花厅的门窗皆敞开着,通风透气,窗外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落在窗台上,添了几分诗意。厅内,雕花的红木圆桌旁,长孙无垢与平阳公主并肩坐在主位上,两人皆身着华贵的锦裙,气质雍容不凡。长孙无垢一身月白色绣暗纹的长裙,裙摆拖曳在地,上面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样,温婉端庄,眉眼间带着平和的笑意,宛如一汪深潭,不起波澜;平阳公主则穿了一身朱红色宫装,领口和袖口绣着金边,眉宇间依稀可见当年领兵征战的英气,如今却被岁月沉淀出几分温婉,眼神里多了些为人妻、为人母的柔和。

  周围围坐着一众诰命夫人,皆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们身着各色绫罗绸缎,珠光宝气,却无半分骄矜之气,反而显得十分亲切。秦琼之妻贾氏穿着湖蓝色衣裙,裙摆上绣着银色的水波纹,她正端着茶盏,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难掩骄傲:“说起家里的孩子们,叔宝那杆金锏,平日里宝贝得紧,放在兵器架上,连孩子们碰都不让碰,总说分量太重,怕伤着他们。他倒好,偏要逼着孩子们埋首书案,一心教他们学文,整日念叨着‘文武双全,方为栋梁’,可孩子们哪耐得住那份寂寞,整日想着往外跑。”

  她的话音刚落,魏征夫人便放下手中的茶盏,接口笑道:“我家那位更是离谱!三郎才八岁,刚认全了字,就逼着他背《谏贞观十思疏》,那么长的文章,晦涩难懂,背不出就罚抄,一遍又一遍,昨夜三郎躲在房里哭,说长大以后再也不要学文,非要去当武将,说那样就不用背这些拗口的文章了。”

  这话一出,满厅的夫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的用帕子掩着嘴,有的笑得直摇头,花厅里的气氛愈发轻松。程咬金之妻裴氏,亦是裴行俭的姑母,她穿着墨绿色衣裙,性格爽朗,不拘小节,她拍着身旁高慧英的手,大声道:“还是你家定方好,既有耐心教徒弟,又能细心带孩子,文武兼顾,多让人省心。哪像我家老程,整天就知道带着处默耍斧头,说什么‘上阵杀敌,斧头最管用’,把孩子教得野得不行,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没少闯祸。”

  高慧英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却带着几分欣慰:“他呀,教徒弟的时候比谁都严格。昨日罗明练枪法时心不在焉,招式虚浮,被他发现了,硬是罚罗明扎了两个时辰的马步,直到腿都站麻了,认错了才肯罢休。不过话说回来,他对孩子们倒是真上心,不管在府里有多忙,每日都会抽出半个时辰,亲自指点他们武艺,半点不含糊。”

  房玄龄夫人叹了口气,她身着淡粉色衣裙,气质温婉,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咱们这些做妻子的,也不容易。男人们在朝堂上为国操劳,唇枪舌剑,在沙场上浴血厮杀,九死一生,咱们能做的,就是把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把孩子们教育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能安心在外做事。”

  她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夫人们纷纷点头称是,脸上都露出了认同的神色。长孙无垢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的清香在舌尖散开,她放下茶盏,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坚定:“诸位姐妹说的是。前几日我让人新制了一些织布机,比旧款的要精巧不少,织布的速度也快了三成。改日我让工匠送到各家去,咱们也学学农桑之事,既能补贴家用,也能给孩子们做个勤劳节俭的榜样,让他们知道,一粥一饭,皆来之不易。”

  平阳公主闻言,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主意好!不仅咱们后宅能用,我府里的那些女兵们也能派上用场,让她们平日里也能多学一门手艺,日后即便离开军营,也能自食其力。”

  花厅里的欢声笑语,伴着院外演武场上传来的枪棒碰撞之声,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柴府的每一个角落。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夫人们的笑脸上,也洒在演武场上那两个努力习武的孩子身上,勾勒出一派国泰民安、阖家欢乐的安稳祥和。微风拂过,带来了阵阵花香,也带来了孩子们的嬉闹声,夫人们的谈笑声,枪杆的碰撞声,共同谱写着这盛世里最动人的寻常烟火。而这祥和之中,既有柴邵授艺的严苛与对后辈的期许,也有后宅女眷们的温情与担当,正是这份家国相依的情谊,才撑起了这大唐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