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拘魂朱七-《雾都诡画师》

  “乙丑三二一…” 林木生冰冷的声音,如同幽冥法则的烙印,在寂静的殿宇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因果之力,“生前名:朱七。阳寿四十五载。籍贯:阳间,江南道,锦绣镇。”

  他玉笔在卷面“失乐园”上空那翻滚的怨念阴云处轻轻一划。

  一道细微的、由纯粹枯寂之力凝聚的灰线,无声地连接了怨念阴云与卷面另一处——一个蜷缩在赌桌最阴暗角落、瑟瑟发抖的枯瘦男子魂影!

  这魂影衣着破烂,形容枯槁,眼神空洞麻木,脸上却挂着一个极其诡异、僵硬、如同刻上去般的笑容!这笑容与他眼中的死寂绝望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对比!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枯瘦的手中,紧紧攥着两样东西——一枚断裂的、温润如玉的玉笛碎片,以及一缕褪色、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绣工的香囊丝线!

  这两件物品,散发着与整个“失乐园”奢靡、堕落、绝望氛围格格不入的、一丝极其微弱却纯净的…雅致与情思气息!

  仿佛…是它们的主人,在彻底沉沦于这欲望深渊前,心中最后残留的…关于美好与情爱的记忆碎片!

  “其罪业:窃玉盗香,蛊惑人心,引虚耗鬼入世,窃取全镇生民之财帛、欢乐、希望、乃至…灵魂!”

  林木生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致锦绣镇…富庶尽毁,生民沉沦,怨念凝结,化为‘失乐园’!

  其魂滞留轮回池二十三载,戾气未消,怨念缠身,更与虚耗鬼邪气勾连…已成…欢愉之毒,绝望之源!判:引渡孽镜台前,明正典刑!”

  “虚耗鬼…” 沈砚脸色凝重,沉声接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对古籍记载的敬畏与对眼前景象的愤怒。

  “据《幽冥异闻录》残卷所载,此鬼非天生地养,乃人心深处之贪婪、怠惰、怨愤、乃至…对‘欢乐’的扭曲执念所化之精怪!其形:红袍蔽体,牛鼻独脚,腰悬铁扇!其性:诡诈阴险,擅匿形藏踪,能于无声无息间,窃取生灵之金银财宝、珍玩古物!然其最可怖之处,非窃物,而在于…盗心!它能窃取生灵心中最珍视之‘欢乐’记忆,能偷走对未来之‘希望’,能掠夺命中注定之‘福缘气运’!所过之处,纵有万贯家财,亦如流水般消散无踪;纵享天伦之乐,亦顷刻间化为苦海无边!最终只余…无尽空虚、怨毒缠身、乃至…灵魂枯竭!唐玄宗时,曾现于帝梦,窃御用玉笛与贵妃香囊,后被钟馗撕食…然其本源不灭,散于天地,遇人心污浊、欲望横流之地,便可借怨念重生!锦绣镇‘失乐园’…怨念滔天,欢愉如毒…恐已成其…新巢!而这朱七…便是它选中的…‘宿主’与‘钥匙’!”

  “引渡…需入‘失乐园’…” 林木生枯寂的目光锁定卷面那枯瘦的朱七魂影,玉质鬼眼深处寒光微闪,“斩断…虚耗之根。涤荡…欢愉之毒。”

  他枯寂的目光扫过莲灯下昏迷的酸杏儿,又落回沈砚身上:“汝…随行。司记录功德、安抚善魂之职。此役…亦是…功德簿…续录之始。”

  “属下领命!” 沈砚握紧手中温润的功德簿副卷,沉声应道。

  他明白,这又将是一场深入污秽泥潭、直面诡异邪魔的凶险征途。

  林木生不再多言。

  枯寂的身影一步踏出,身前空间无声裂开一道深邃、仿佛通往无尽深渊的缝隙。

  他身影一闪,率先踏入其中,消失不见。

  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凝重,紧随其后,身影没入空间裂缝之中。

  裂缝无声闭合。

  九叶渡厄莲灯的金辉依旧温润,照耀着酸杏儿苍白的小脸。

  孟婆浑浊的目光扫过恢复平静的空间,又落回莲灯下气息渐稳的少女身上,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一缕忘川水汽,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

  “欢乐…人心最珍视之物…却也最易被…贪婪与怠惰…所蚀…化为…绝望之种…”

  她抬头,望向转轮殿幽深无尽的穹顶,那里…轮回符文星河明灭不定,如同…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