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利毛的品牌鞋店算起来，已经开了五六家。
李耀辉兜里装着那张上次新店开业他送给他的那张VIP卡，领着陆娇娇，避开表妹所在的那家店，来到了相对不起眼的一个商场。
白拿了人家一个手机，还帮了自家那么大的一个忙------这个忙，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他都觉得巧妙到不可思议，藏着太多太多侥幸的成分，如果不是这对神奇的父女，他的整个生活也许将再次滑下一个土坡，母亲在家的处境也会愈加艰难。。。。
发自内心的，他想到了他手里能拿出来的最值钱最体面的东西：那也是他生活中重大的理想之一--------买一双好几百的、牌子的鞋，意欲着生活迈向了一个新的台阶，现在他愿意把这个珍贵的理想送给他的恩人。
"为啥非来这家？"
陆娇娇没想到去商场买礼物还有“指定店面”。他闷头闷脑领着她，不看一楼的化妆品，也不看二楼的女装，径直来到三楼女鞋区，女鞋区也就罢了，还直奔那家叫“雅步”的品牌店，仿佛带着她逛的不是商场，是自己的库房。陆娇娇仰头看着橱窗里射灯照耀下的精致鞋款，牌子倒是好牌子，只是跟他俩都不搭，陆娇娇不缺钱花，但她不是那种精致的姑娘，她家没有洋气人儿，她也不懂得打扮，简言之：她没有什么审美，也没受过什么熏陶，她也不在乎这个，反正穿什么，也没人看。她把目光移到他的脚上——一如既往的劣质寒酸，比自己还不如的多。
李耀辉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是我朋友开的，我有打折卡。"
店里挤满了装扮得体雅致的女人。一个烫着大波浪的中年女士正对着全身镜试穿一双裸色尖头鞋，手腕上的金镯子随着她抬脚的动作叮当作响；角落里两个穿着粉色格纹呢子洋装的年轻女孩儿小声讨论着橱窗里摆放的春季新款高跟鞋，手里拎着的纸袋印着隔壁专柜的品牌logo。
"欢迎光临。"门口的女店员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半秒，便略过转身去招呼刚进门的另一位拎着名包的顾客。
陆娇娇在店里走了一圈，看了大部分鞋品的价签，过季打折的也要五百往上，新款动辄1299。她撇了撇嘴："你疯啦？这么破费干嘛？你想用买手机的钱买双鞋还给我，跟我两清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这意思。”他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眼瞅着要弄巧成拙，“这是我初中同学的店，我早就想在这儿买双鞋了。。。唉，这里头，有故事。。。”
“啥故事？”她一听讲故事就兴致极大，比买鞋的兴致大多了。
李耀辉挠挠头，“你买吧，买完告诉你。”
他走向女鞋陈列台，指着一双米色坡跟运动鞋，鞋面镂空设计，橡胶底看起来厚实柔软，“要不要试试这个，一看就能走远路。”
"丑死了，像老太太健步鞋。"陆娇娇噗嗤笑出来，眼睛却亮晶晶地转向另一侧，"哇！那个！"
她像发现宝藏似的冲向展示架最上层——一双银色镶着碎钻的高跟鞋，鞋跟细得像铅笔，在射灯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李耀辉看着那摇摇欲坠的鞋跟，眼前已经浮现出陆娇娇崴脚的样子。
"我想试试这个！"陆娇娇已经脱了帆布鞋，店员有些不太情愿，“您等下，我去库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鞋码。你穿多大？”
“38！你找去吧！这双。。。。”她翻着鞋底，“这不就是38嘛！”没等店员回应，她就自己坐下来换上了。
果其不然，她踮着脚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就踉跄了一下，李耀辉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她咧着大嘴一笑，像只笨拙的企鹅一样走到穿衣镜前，左看右看。
李耀辉皱眉："走路会摔的。一点也不实用。"
"要你管！"陆娇娇对着镜子做鬼脸，"多好看啊，跟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
"灰姑娘穿的是玻璃鞋。"李耀辉下意识纠正，换来陆娇娇一记白眼。他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看中的那个运动鞋："这个舒服，你穿这个能追公交车。"
“谁要追公交？一会儿回去我就打车，把我都挤臭了！”她声音有点大，旁边试鞋的女士抬头瞥了他们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李耀辉不死心的拿起那双米色运动鞋，这么好的一双鞋，899，那么一双走不成路的，要1299，他再次觉得陆娇娇脑子确实不好使，至少是不清醒，他抬头试图让她冷静，懂得什么叫“实用性”，可当他抬头望向镜中的她时，那些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哽在了喉咙里。
陆娇娇正踮着脚尖，像只初次学飞的鸟儿，摇摇晃晃地转着圈。银色碎钻在她脚踝边跳跃，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星光上。她忽然咬住下唇，眼睛弯成月牙，睫毛在灯光下扑闪，像是沾了金粉的蝶翅，连发梢都跟着雀跃的弧度轻轻弹跳。她低头看着那双鞋，手指轻轻抚过鞋面的碎钻，眼神里盛满了纯粹的欢喜，像个孩子捧住了最心爱的糖果，又像个少女第一次收到情书时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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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辉怔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活了快三十年，买东西从来只问"实不实用耐不耐用划不划算"，却从未因为"喜欢"而选择过什么。他的生活像一本精打细算的账本，每一笔支出、每一次消费都要衡量价值。可眼前这个女孩，却为了一双根本走不了远路的鞋，笑得像个得到全世界的小孩。
那一刻，他心底涌上一阵酸涩的悲哀。他忽然明白，原来"喜欢"才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而他，从未真正拥有过。
他还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喜欢的吗？他没有得到答案，在一阵空白之后，一行答案在他脑子渐渐清晰：不管那些了，比起“实用性”，她“喜欢”，应该才算一份真正有意义的礼物。
他把米色运动鞋默默放回到了原处。看着她，又试了好一阵子。
“就买这个吧！”
“太贵了吧。。。有点儿。”她撅起了嘴，犹豫不决。
“喜欢就买！”他从来没说过这么豪情万丈的话，话说出来，觉得自己真是爷们儿！
“真的？”陆娇娇把鞋换下来又拿在手里看了好几遍，然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好！服务员！38码的！这双，给我拿双新的！”
李耀辉走向结账台，掏出那张已经被他捏得温热的VIP卡。
"1299元。"店员接过卡片时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哎哟，您是咱家钻石会员？。。。。"
"嗯，畅老板给的。"李耀辉声音很轻，却看见店员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她脸上堆满笑容："您早说呀，刚才的服务您还满意吗？您持这张卡可以享受多重优惠呢。”
她的指尖在POS机上轻点几下，计算器发出清脆的按键音：
"首先正价八折是1039元，现在恰逢我们店庆，折上再享七折，最终价格是727元。"
“哎哟！便宜不少！”陆娇娇在旁边伸着脑袋看。
服务员又从柜台下方取出鎏金边的服务手册："这张卡还包含以下专属权益——终身免费皮革保养（每次价值80元），新品到店提前一周电话通知，”
"哦对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本月还有刺绣服务促销，可以在鞋垫绣三位字母。"
“哎呀，不要不要，净整那些没有用的！”陆娇娇在旁边摆着手回应。
柜台后方传来玻璃杯轻碰的声响，另一个服务员端来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这是特别提供的皮质保修服务，一年内鞋跟磨损可以免费更换三次。”柜姐尴尬的笑了笑，坚持走完了VIP服务的流程，最后递上的还有一本铜版纸会员杂志，"下季新品都在这了，您能比专柜早两周预定。"
“呃。。。有保修就行，结账吧。”
陆娇娇有点儿惊讶地看向李耀辉，他假装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从裤口袋掏出并不整齐的一小沓薄薄的钞票。稳稳当当的数了八张。
"你..."陆娇娇盯着他数钱的手，突然伸手按住放在柜台的钞票："算了，还是我来，打的折扣，算你掏的。”
李耀辉拨开她的手："净瞎扯。”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当收银机发出清脆的"叮"声时，陆娇娇眼圈有一丝谁也没有察觉的红圈儿。
走出商场站在分别的路口，陆娇娇把精致的包装袋抱在手里，
"其实我知道，"她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礼盒边缘，"你是因为我爸帮忙解决了宅基地的事。"
李耀辉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别瞎想了，不全是。”
喜欢小城市的人
李耀辉兜里装着那张上次新店开业他送给他的那张VIP卡，领着陆娇娇，避开表妹所在的那家店，来到了相对不起眼的一个商场。
白拿了人家一个手机，还帮了自家那么大的一个忙------这个忙，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他都觉得巧妙到不可思议，藏着太多太多侥幸的成分，如果不是这对神奇的父女，他的整个生活也许将再次滑下一个土坡，母亲在家的处境也会愈加艰难。。。。
发自内心的，他想到了他手里能拿出来的最值钱最体面的东西：那也是他生活中重大的理想之一--------买一双好几百的、牌子的鞋，意欲着生活迈向了一个新的台阶，现在他愿意把这个珍贵的理想送给他的恩人。
"为啥非来这家？"
陆娇娇没想到去商场买礼物还有“指定店面”。他闷头闷脑领着她，不看一楼的化妆品，也不看二楼的女装，径直来到三楼女鞋区，女鞋区也就罢了，还直奔那家叫“雅步”的品牌店，仿佛带着她逛的不是商场，是自己的库房。陆娇娇仰头看着橱窗里射灯照耀下的精致鞋款，牌子倒是好牌子，只是跟他俩都不搭，陆娇娇不缺钱花，但她不是那种精致的姑娘，她家没有洋气人儿，她也不懂得打扮，简言之：她没有什么审美，也没受过什么熏陶，她也不在乎这个，反正穿什么，也没人看。她把目光移到他的脚上——一如既往的劣质寒酸，比自己还不如的多。
李耀辉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是我朋友开的，我有打折卡。"
店里挤满了装扮得体雅致的女人。一个烫着大波浪的中年女士正对着全身镜试穿一双裸色尖头鞋，手腕上的金镯子随着她抬脚的动作叮当作响；角落里两个穿着粉色格纹呢子洋装的年轻女孩儿小声讨论着橱窗里摆放的春季新款高跟鞋，手里拎着的纸袋印着隔壁专柜的品牌logo。
"欢迎光临。"门口的女店员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半秒，便略过转身去招呼刚进门的另一位拎着名包的顾客。
陆娇娇在店里走了一圈，看了大部分鞋品的价签，过季打折的也要五百往上，新款动辄1299。她撇了撇嘴："你疯啦？这么破费干嘛？你想用买手机的钱买双鞋还给我，跟我两清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这意思。”他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眼瞅着要弄巧成拙，“这是我初中同学的店，我早就想在这儿买双鞋了。。。唉，这里头，有故事。。。”
“啥故事？”她一听讲故事就兴致极大，比买鞋的兴致大多了。
李耀辉挠挠头，“你买吧，买完告诉你。”
他走向女鞋陈列台，指着一双米色坡跟运动鞋，鞋面镂空设计，橡胶底看起来厚实柔软，“要不要试试这个，一看就能走远路。”
"丑死了，像老太太健步鞋。"陆娇娇噗嗤笑出来，眼睛却亮晶晶地转向另一侧，"哇！那个！"
她像发现宝藏似的冲向展示架最上层——一双银色镶着碎钻的高跟鞋，鞋跟细得像铅笔，在射灯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李耀辉看着那摇摇欲坠的鞋跟，眼前已经浮现出陆娇娇崴脚的样子。
"我想试试这个！"陆娇娇已经脱了帆布鞋，店员有些不太情愿，“您等下，我去库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鞋码。你穿多大？”
“38！你找去吧！这双。。。。”她翻着鞋底，“这不就是38嘛！”没等店员回应，她就自己坐下来换上了。
果其不然，她踮着脚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就踉跄了一下，李耀辉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她咧着大嘴一笑，像只笨拙的企鹅一样走到穿衣镜前，左看右看。
李耀辉皱眉："走路会摔的。一点也不实用。"
"要你管！"陆娇娇对着镜子做鬼脸，"多好看啊，跟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
"灰姑娘穿的是玻璃鞋。"李耀辉下意识纠正，换来陆娇娇一记白眼。他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看中的那个运动鞋："这个舒服，你穿这个能追公交车。"
“谁要追公交？一会儿回去我就打车，把我都挤臭了！”她声音有点大，旁边试鞋的女士抬头瞥了他们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李耀辉不死心的拿起那双米色运动鞋，这么好的一双鞋，899，那么一双走不成路的，要1299，他再次觉得陆娇娇脑子确实不好使，至少是不清醒，他抬头试图让她冷静，懂得什么叫“实用性”，可当他抬头望向镜中的她时，那些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哽在了喉咙里。
陆娇娇正踮着脚尖，像只初次学飞的鸟儿，摇摇晃晃地转着圈。银色碎钻在她脚踝边跳跃，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星光上。她忽然咬住下唇，眼睛弯成月牙，睫毛在灯光下扑闪，像是沾了金粉的蝶翅，连发梢都跟着雀跃的弧度轻轻弹跳。她低头看着那双鞋，手指轻轻抚过鞋面的碎钻，眼神里盛满了纯粹的欢喜，像个孩子捧住了最心爱的糖果，又像个少女第一次收到情书时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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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活了快三十年，买东西从来只问"实不实用耐不耐用划不划算"，却从未因为"喜欢"而选择过什么。他的生活像一本精打细算的账本，每一笔支出、每一次消费都要衡量价值。可眼前这个女孩，却为了一双根本走不了远路的鞋，笑得像个得到全世界的小孩。
那一刻，他心底涌上一阵酸涩的悲哀。他忽然明白，原来"喜欢"才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而他，从未真正拥有过。
他还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喜欢的吗？他没有得到答案，在一阵空白之后，一行答案在他脑子渐渐清晰：不管那些了，比起“实用性”，她“喜欢”，应该才算一份真正有意义的礼物。
他把米色运动鞋默默放回到了原处。看着她，又试了好一阵子。
“就买这个吧！”
“太贵了吧。。。有点儿。”她撅起了嘴，犹豫不决。
“喜欢就买！”他从来没说过这么豪情万丈的话，话说出来，觉得自己真是爷们儿！
“真的？”陆娇娇把鞋换下来又拿在手里看了好几遍，然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好！服务员！38码的！这双，给我拿双新的！”
李耀辉走向结账台，掏出那张已经被他捏得温热的VIP卡。
"1299元。"店员接过卡片时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哎哟，您是咱家钻石会员？。。。。"
"嗯，畅老板给的。"李耀辉声音很轻，却看见店员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她脸上堆满笑容："您早说呀，刚才的服务您还满意吗？您持这张卡可以享受多重优惠呢。”
她的指尖在POS机上轻点几下，计算器发出清脆的按键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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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便宜不少！”陆娇娇在旁边伸着脑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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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本月还有刺绣服务促销，可以在鞋垫绣三位字母。"
“哎呀，不要不要，净整那些没有用的！”陆娇娇在旁边摆着手回应。
柜台后方传来玻璃杯轻碰的声响，另一个服务员端来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这是特别提供的皮质保修服务，一年内鞋跟磨损可以免费更换三次。”柜姐尴尬的笑了笑，坚持走完了VIP服务的流程，最后递上的还有一本铜版纸会员杂志，"下季新品都在这了，您能比专柜早两周预定。"
“呃。。。有保修就行，结账吧。”
陆娇娇有点儿惊讶地看向李耀辉，他假装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从裤口袋掏出并不整齐的一小沓薄薄的钞票。稳稳当当的数了八张。
"你..."陆娇娇盯着他数钱的手，突然伸手按住放在柜台的钞票："算了，还是我来，打的折扣，算你掏的。”
李耀辉拨开她的手："净瞎扯。”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当收银机发出清脆的"叮"声时，陆娇娇眼圈有一丝谁也没有察觉的红圈儿。
走出商场站在分别的路口，陆娇娇把精致的包装袋抱在手里，
"其实我知道，"她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礼盒边缘，"你是因为我爸帮忙解决了宅基地的事。"
李耀辉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别瞎想了，不全是。”
喜欢小城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