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宋积云番外一(前世)-《侯门逃妾》

  她叫宋积云,宋家的嫡长女。

  父亲温文尔雅,母亲娴静貌美。

  上面还有一个大她五岁的兄长,总是把所有新奇的玩意儿第一个送到她手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直到那个叫卢诗晴的女人出现。

  她打破了这一切。

  卢诗晴是父亲的远房表妹,荆州卢氏的女儿。

  宋积云听母亲身边的老人说过,父亲年少时,曾与这位卢家小姐有过一纸婚约。

  只是后来卢家获了罪,满门被贬斥,流放到了烟瘴之地。

  这桩亲事,便也就不了了之。

  谁也没想到,十年后,她会回来。

  卢家的人,在流放地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她一个孤女。

  走投无路之下,她千里迢迢地来投靠了宋家。

  母亲心善,当即就将她留了下来。

  “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母亲是这么说的。

  可她不知道,她引了一头白眼狼进了自己的家。

  起初,一切都很好。

  卢诗晴温婉柔顺,对母亲恭恭敬敬,对她和兄长也关怀备至。

  她会亲手为母亲熬制安神的汤药。

  她会耐心十足地陪着宋积云玩一整个下午的翻花绳。

  父亲看着她,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怜悯与愧疚。

  渐渐地,那丝怜悯,变了味道。

  父亲留在母亲房里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陪着卢诗晴在书房下棋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家里的气氛,是从那时候开始变的。

  原本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屋子,变得死气沉沉。

  爹娘的争吵声,开始从紧闭的房门后,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宋文柏!你忘了你当年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诗晴她无依无靠,我们帮她一把,也是应该的。”

  “帮?你要怎么帮?把你的正妻之位让出来给她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

  没过多久,一顶小轿子,从侧门抬了进来。

  卢诗晴成了卢姨娘。

  母亲病了。

  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以泪洗面。

  镜子里那张曾经明艳的脸,迅速地枯萎了下去。

  有时候,为了能留住父亲。

  母亲会在深夜里,用浸了冷水的手巾,一遍遍擦拭着她的额头。

  母亲会故意把她折腾生病。

  高烧,咳嗽,说胡话。

  只有这样,父亲才会匆匆赶来,守在她的床边,满脸焦急地看着她。

  也只有这样,父亲才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在母亲的房里留宿一夜。

  宋积云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

  她能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和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

  她不懂。

  但她知道,母亲很难过。

  卢姨娘很快就有了身孕。

  那天夜里,母亲抱着她,一遍遍地喃喃自语。

  “他答应过我的。”

  “他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过,今生今世,我们一家四口就够了。”

  “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宋积云太小了,她不懂母亲的话。

  但她能看见母亲的眼泪。

  她能看见父亲落在卢姨娘肚子上时,那温柔得快要溢出来的目光。

  所以她讨厌卢姨娘。

  是她抢走了父亲。

  是她惹哭了母亲。

  是她肚子里那个还没出世的东西,要来抢走属于她的一切。

  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恶意?

  不过是把最原始的恨意,付诸于最直接的行动。

  阴雨绵绵,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卢姨娘怀着六个月的身孕,撑着伞,从回廊下走过。

  宋积云就躲在假山后面。

  她看着那抹身影越走越近。

  她冲了出去。

  重重地撞在了卢姨娘的身上。

  尖叫声划破了雨幕。

  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雨水,在她脚下洇开,像一朵妖异的红莲。

  卢姨娘落了胎。

  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

  父亲气得发了疯,第一次对她扬起了手,要动家法。

  “孽障!”

  藤条破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母亲像疯了一样扑过来,用自己瘦弱的身体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不准你动我的女儿!”

  “你看看你把她教成了什么样子!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歹毒!”

  “是!她歹毒!那也是跟你学的!跟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男人学的!”

  就连小产后脸色惨白的卢姨娘,也被人扶着,冲了出来。

  她挣扎着跪倒在父亲面前,哭着为她求情。

  “老爷,不要啊!”

  “积云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大人的纠葛,本就不应该牵扯到孩子身上……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福分……”

  父亲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卢姨娘,又看看歇斯底里的母亲,和躲在母亲怀里女儿。

  他眼中的怒火,最终化为了一片冰冷的失望。

  “你把她惯坏了。”

  这是父亲对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三天后,父亲把母亲送去了城外的静心庵。

  美其名曰,为亡儿祈福,静心休养。

  宋积云成了一个无人照看的孩子。

  兄长在书院寄宿,半月才能回一次家。

  父亲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再爱她了。

  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审视与疏离。

  他会在的时候,卢姨娘对她事事周到,关怀备至,甚至比从前更好。

  她会亲手为她缝制新衣,会捧着汤羹,一口一口地喂她。

  父亲为此十分动容,时常感叹她的贤惠大度。

  可只要父亲一不在。

  卢姨娘便会立刻敛去脸上所有的笑容。

  她从来都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她像一株无人问津的野草,在那个富丽堂皇的宅子里,悄无声息地长着。

  直到有一天,她提前从学堂回来,路过卢姨娘的院子。

  她听到了卢姨娘和她心腹丫鬟的对话。

  “姨娘,您何必对小姐这般好,若不是她,您的小公子……”

  “你懂什么。”

  卢姨娘的声音微凉,“我没了一个孩子,这是事实。”

  “老爷心里对我,正是最愧疚的时候。”

  “我要趁着这份愧疚还在,为我自己,为我将来的孩子,多筹谋一些。”

  “至于那个小丫头,小孩子维护母亲罢了,长大自然就嫁出去了,何必这时候她计较。”

  那一瞬间,宋积云如遭雷击。

  她一下就想起了母亲哭着说过的那些话。

  “只有我才是真心爱你的……”

  “那个女人,她只是另有所图……”

  她用藏了许久的私房钱,买通了后厨一个不起眼的小厮,悄悄给母亲传了话。

  母亲回来了。

  她冲破了家庙的阻拦,像个疯子一样闯回了宋府。

  她同父亲爆发了成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整个宋府,都能听到她杜鹃啼血般的控诉。

  “宋文柏!你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你睁开眼睛看看!你招了一头豺狼留在家中!”

  “你却独独要来伤害那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我!”

  那场争吵的结局。

  是以父亲的巴掌落在母亲的脸上结束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父亲动手。

  还是为了别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