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南夏来使-《将军不敢骑白马》

  望着谢执烽与沈尽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化作天际线上的两个黑点,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

  陈杨舟方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转身面向众人,神色已恢复一贯的沉静:“咱们回去吧。他们在前方拼搏,我们在后方更不能拖了后腿。”

  几人随即策马返回城中。

  陈杨舟照例前往原府衙、现如今的将军府处理公务,郑三等人也各自散去忙活军务。

  白龙军成军不过数载,军务虽不似其他势力那般千头万绪,却也绝非清闲。

  诸般事宜千头万绪,均需亲力亲为,细细斟酌。

  将军府内,陈杨舟独坐案前,指尖拂过一封封密信,眉心微蹙,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根基薄弱,这是白龙军目前面临的最大困境。

  这些辗转送达她手中的所谓“情报”,大多琐碎零散,难称机密,往往需要从字里行间、从诸多蛛丝马迹中反复拼凑,方能窥见一丝真相与规律。

  且看南夏。

  自朝廷迁入平南城,曹太后便独揽权柄,垂帘听政。

  此女虽颇具政治手腕,行事果决狠辣,但终究目光短浅,只一门心思地想着巩固自身权位,维系自家外戚的显赫地位,全然没有励精图治、匡扶社稷的志向。

  俗语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曹太后虽权倾朝野,然而朝堂上下,真正从心底信服她的人却寥寥无几。

  从百姓私下里称她为“妖后”,便足以看出许多端倪。

  更可怕的是,其麾下外戚一族,仗势欺人,将原本还能稍作制衡的内阁打压得节节败退,几无还手之力。

  如此一来,朝纲混乱不堪,政令难以畅通施行,南夏的根基,正在被一点点地蛀空。

  陈杨舟将手中密信搁在案上,心中思绪乱飞。

  她心中其实更想前去九日军商议联盟一事,这既能确认那位神秘的统领阿旭,更能为白龙军寻得一个强大的盟友。

  但正如谢执烽所说,南夏如今地位岌岌可危,定会千方百计寻求破局。

  派使游说,是必然之举。

  她身为主帅不能离开,亦不会离开。

  正当陈杨舟心绪纷纭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唐杰快步闯入厅内,气息微乱。

  “慌慌张张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陈杨舟开口询问。

  “将军,”唐杰缓了口气,立即禀报,“南夏的使节到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陈杨舟抬眸询问,“到哪了?来使是谁?”

  “已在城门外等候,”唐杰答道,“是苏烈苏将军,还跟着一位面生的年轻男子。”

  陈杨舟目光一沉,来使果然是苏烈,这与她和谢执烽此前的推演一致。

  他们二人对局势进行深入剖析时,便已然料定,若南夏派遣使者前来,此人必定是苏烈或者孙蟒中的一位。

  苏烈苏将军,曾是龙朔关的守城主将,同时,他也可称得上是陈杨舟的伯乐,对陈杨舟有知遇之恩。

  而孙蟒孙将军,则是在苏烈奉诏回京后,临时接掌龙朔关防务的将领。虽为暂代,却与陈杨舟并肩作战多次,算是过命的交情。

  苏烈又与陈杨舟舅舅杨崎渊源极深。

  当年南夏南迁,二人共守孤城,立下了与城共存亡的生死之约。

  最终一战,杨崎身中十七箭,却始终屹立在城楼最高处,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杨氏满门,从鬓发斑白的祖母到年仅八岁的小表弟,无人后退半步。

  那一战,杨氏一门忠烈尽殁,唯有苏烈率领残部杀出重围。

  如今陈杨舟作为杨家仅存的血脉,定然渴望从这位昔日伯乐口中了解亲人最后的时刻。

  对南夏朝廷而言,苏烈确实是前来游说的不二人选。

  至于他身边那位陌生的年轻人……多半是制衡苏将军的。

  “将军,怎么说?要放他们进城吗?”见陈杨舟凝眉不语,唐杰低声提醒。

  陈杨舟眸光微敛,沉声道:“让他们进城,先妥善安顿。没有我的传唤,任何人不得接触。”

  “是!”

  唐杰抱拳领命,快步离去。

  郑三得了信,脚下生风地赶了过来,人还没站定,粗嗓门就先到了。

  “南夏来使到了?”

  “到了。”陈杨舟颔首。

  “你咋打算?俺听说是苏将军来了。”

  陈杨舟笑了笑,“今夜我要密会苏将军。待见过之后,再作打算。”

  郑三搓了搓粗糙的手掌,“俺陪你一道去?”

  “不必了。”陈杨舟摆手,“使团情况未明,人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我独自前往最为稳妥。”

  “那可得多留个心眼!”郑三眉头拧起,“虽说苏将军是旧识,可这年头…俺这心里总不踏实。”

  “三哥放心,苏将军的为人,我信得过。”

  “人心隔肚皮啊!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俺说啥也得在暗处守着,真要有个万一……”

  陈杨舟见他如此,心头一暖,放软了语气:“好,都听三哥的。你在驿馆外接应便是。”

  另一边,在驿馆之中。

  苏烈坐在茶桌前,手边的茶汤早已凉透。

  他眉心紧蹙,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指节无意识地、一声接一声地叩着坚硬的桌面。

  于他而言,当年未能与杨将军同殉都城,反倒率残部突围求生。

  这一行为,在他自己心中,与临阵脱逃又有什么区别呢?

  每每思及此处,愧疚与自责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而如今,他更是不知该以怎样的一种姿态、怎样的面目,去面对那杨家仅存的血脉——陈杨舟。

  在他不远处,曹瑞一身华服,大剌剌地斜倚着,两条腿毫无顾忌地架在案几上,一左一右软玉温香傍身。

  他顺手在粉裳女子腰间捏了一把,嗤笑道:“什么白龙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扯旗作乱,也配用龙字?依我看,叫白虫军还差不多!”

  粉裳女子会意地掩口娇笑:“公子说得极是呢~”

  另一侧的美人也顺势将剥好的葡萄喂至他唇边。

  那轻浮之态,伴着美人身上传来的阵阵甜腻香风,显得愈发刺目。

  苏烈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大夏当真无人可用,竟派这等纨绔前来监军。只怕这蠢材多嘴一句,本可争取的盟友也要反目成仇。

  “要等到什么时候?”曹瑞不耐烦地甩着腰间的玉佩,“区区一个叛将,本就该出城相迎,如今却连面都不露一个。苏将军可是她的伯乐,她就这般怠慢?”

  “人各有志。”

  苏烈神色淡然地回应道,仿佛对曹瑞的嚣张跋扈早已习以为常。

  “说得倒好听。”曹瑞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

  苏烈不再理会,转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这些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外戚,除了争权夺利还会什么?

  若不是一家老小尚在京都为质,他宁愿战死沙场,也好过在此受这等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