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集:乡绅博弈-《大秦:我杀敌就可以升级成神》

  咸阳城西的槐里县,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刚过,泥泞的官道上便来了队不寻常的车马。为首的马车挂着黑色帷幔,车轮碾过水洼时溅起的泥点,沾在车辕两侧镶的铜环上,倒像是给这低调的行头添了几分张扬。

  "老爷,前头就是柳家堡了。"车夫勒住缰绳,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张透着书卷气的脸。来人是新任槐里县令苏彻,吏部发的文书上写着他"通律令、善抚民",可此刻他望着远处堡墙上飘的柳字旗,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柳家堡是槐里县最大的乡绅聚居地,堡主柳承宗做过前朝的太仆丞,秦灭六国后便告老还乡,靠着兼并周边百顷良田,成了当地说一不二的人物。苏彻赴任前,吏部的老吏曾偷偷提点:"柳家手里的地契,有一半经不起查。可他门生故吏满关中,连郡守见了都要让三分。"

  马车刚进堡门,就见十几个青衣仆役候在雨里。为首的管家柳忠弓着腰上前:"小人柳忠,奉家主之命在此等候苏大人。家主备了薄酒,就在前院的听雨轩。"他说话时,眼角的余光扫过苏彻随车带来的木箱——那里面装着县府的户籍册和赋税簿,是苏彻打算清查土地的底气。

  听雨轩的屋檐下挂着串风干的艾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酒气。柳承宗穿着件月白长衫,正坐在窗边煮茶,见苏彻进来,慢悠悠起身拱手:"苏大人年轻有为,老夫听闻你在颍川任上时,三个月就厘清了积年的田赋纠纷,真是后生可畏啊。"

  苏彻刚要回话,就见柳承宗往窗外指了指。堡墙根下,十几个农夫正蹲在泥里拔草,他们身上的粗布衣补丁摞着补丁,手里的锄头却擦得锃亮。"那些都是租种老夫田地的佃户,"柳承宗给苏彻斟上茶,"今年雨水好,估摸着能多收两成粮。按老规矩,他们交六成租子,剩下的够一家子嚼用了。"

  苏彻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秦律规定"租役不得过五成",他在颍川时处理过不少强征暴敛的案子,可柳承宗这话里的理直气壮,倒像是在说件天经地义的事。"柳公,"苏彻放下茶杯,"下官查阅过槐里县的旧档,前几任县令都曾提及,柳家堡的租子比别处高了一成。"

  柳承宗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苏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佃户住的是老夫盖的屋,用的是老夫打的井,连耕牛都是柳家的。多收一成,算得上门户钱吧?"他拍了拍手,柳忠端着个木盘进来,上面摆着三卷泛黄的纸。"这是万历年间的地契,还有当年郡守亲笔写的批文,允老夫收取'附加租'。"

  苏彻展开地契,墨迹确实有些年头了,可上面盖的郡守印鉴却透着古怪——那方印比规制小了半分,边角还有磨损。他不动声色地把地契卷好:"柳公的文书,下官带回县府核实一番。另外,按新法,各县需统计丁口田亩,编订鱼鳞图册,还请柳家配合。"

  柳承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苏大人刚到任,不急着办这些琐事吧?"他往窗外喊了声,两个仆役抬着个红漆木箱进来,打开后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铜钱,"这点心意,给县府的吏员们添些笔墨。"

  苏彻站起身,袖口扫过案几,带倒了那杯还没喝的茶。茶水在铜钱上漫开,映得柳承宗的脸色有些发沉。"柳公的好意,下官心领了。"苏彻拱手道,"只是朝廷有令,凡收受民间财物超过十文者,以贪腐论罪。下官不敢违令。"

  出了柳家堡,雨又下了起来。跟来的书吏搓着手道:"大人,柳家在县里盘根错节,粮铺、当铺都是他家开的,连驿站的驿丞都是他的表侄。咱们硬碰硬,怕是......"

  "怕什么?"苏彻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田埂,"你看那些田里的稻子,颗粒归仓才是正理。"他突然让车夫停车,走到路边的田垄旁。一个老农正弯腰捆稻子,背上的蓑衣都湿透了。"老丈,今年的收成能交够租子吗?"

  老农抬起头,黝黑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官爷是新来的吧?柳家的租子向来苛刻,去年我家交完租,连种子都不够,还是借了他家的高利贷才撑到今年。"他往远处指了指,"那边的二十亩地,原本是张屠户家的,就因为还不上债,被柳家收走了。"

  苏彻的心沉了沉。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把老农的话记下来:"老丈,若有人帮你们减租,你们敢作证吗?"

  老农眼里闪过一丝光,又很快黯淡下去:"前两年有个县尉想管这事,结果被人诬陷通盗匪,发配到北边去了。官爷,咱们小老百姓,只求能活下去。"

  回到县府时,天已经黑透了。苏彻刚把户籍册摊开,门吏就来报,说柳家堡的佃户王二求见。王二是个瘸腿的汉子,一进门就"扑通"跪下:"苏大人,求您救救我闺女!柳家的管家说,我要是交不上租子,就把我闺女卖到窑子里去!"

  苏彻扶他起来:"你欠了多少租?"

  "去年欠了三石粮,利滚利变成五石,今年的新粮刚打下,他们就来催了。"王二抹着眼泪,"我那闺女才十三,求求您......"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柳忠带着十几个家丁堵在县府门口,手里还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恶吏逼租,民不聊生"。"苏大人,"柳忠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王二欠柳家的粮,按规矩该拿人抵债,您要是包庇他,就是公然违抗祖制!"

  苏彻走到门口,雨水打湿了他的官服。"祖制?"他冷笑一声,"大秦的祖制是'民为邦本',不是巧取豪夺!"他转身对县府的差役道,"把王二的欠租记下来,按官价折算成铜钱,从我的俸禄里扣。另外,去柳家堡传我的话,三日内,所有佃户的租子都按五成收,多收的部分,一律退还!"

  柳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苏大人怕是忘了,这槐里县谁说了算!"他挥了挥手,家丁们就要往里面闯。这时,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是郡府的巡捕队来了。为首的校尉翻身下马,冲着苏彻抱拳道:"苏大人,郡守听闻槐里有乱,特命末将前来护卫!"

  柳忠的脸瞬间白了。他没想到苏彻刚到任,就惊动了郡守。苏彻望着那些退缩的家丁,朗声道:"柳管家回去告诉柳承宗,明日我会亲自去柳家堡丈量土地。若是查出有隐瞒田亩、私改地契的,休怪我按律行事!"

  第二天一早,苏彻带着吏员和丈量土地的工具去了柳家堡。柳承宗没出面,倒是堡里的几个乡绅拦在了门口。"苏大人,柳家是咱们槐里的支柱,你这么做,是要断了全县的活路啊!"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乡绅喊道,"粮铺的米价、当铺的利息,都是柳家定的,他要是倒了,物价飞涨,百姓更苦!"

  "物价该由市价定,不是由哪家说了算。"苏彻让人搬来一张桌子,就在堡门口开始登记佃户的田亩数,"你们要是觉得柳家委屈,不妨把自家的地契也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是不是都合规矩。"

  这话戳中了要害。那些乡绅谁家没有几亩来历不明的地?一时间都闭了嘴。倒是围观的佃户们,见苏彻动了真格,纷纷上前报名。王二拄着拐杖,第一个报上自家的田亩数:"我家租了柳家三亩半地,去年收了八石粮,交了五石,剩下的根本不够吃......"

  登记到日头偏西时,苏彻手里的册子已经记满了。柳家隐瞒的田亩超过百顷,多收的租子折算成铜钱,足有上千贯。他正准备让人去请柳承宗,却见柳家的大门开了,柳承宗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脸色灰败如死灰。

  "苏大人,"柳承宗的声音有些发颤,"老夫认了。多收的租子,我会一分不少地退回来。只是......"他望着堡里那些错落的宅院,"我柳家在这槐里堡住了五代,能不能给留几分体面?"

  苏彻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乡绅,突然想起刚到任时看到的那些在雨中拔草的佃户。"体面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他顿了顿,又道,"按秦律,隐瞒田亩者,田产没入官,但可保留自住的宅院。你若能配合县府清查其他乡绅的土地,或许能从轻发落。"

  柳承宗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他让人打开库房,搬出堆积如山的铜钱和粮食,分发给那些被多收租子的佃户。王二捧着沉甸甸的粮食,老泪纵横:"俺闺女不用被卖了,谢谢苏大人......"

  夕阳西下时,苏彻带着登记册回了县府。书吏看着册子上的数字,感慨道:"大人,这下槐里县的赋税能增加三成了。"苏彻却望着窗外,雨已经停了,天边挂着道淡淡的彩虹。"赋税是其次,"他轻声道,"要紧的是,让老百姓觉得,这世道是有王法的。"

  几日后,郡府的文书送到了槐里县。柳承宗因隐瞒田亩被削去乡绅身份,保留了自住宅院,其他参与隐瞒的乡绅也都受到了惩处。苏彻按新法重新制定了租役制度,槐里县的粮价果然稳定了许多。

  这天苏彻正在批阅文书,门吏又来报,说柳承宗求见。他有些意外,让门吏把人带进来。柳承宗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手里捧着个布包,看起来比前几日苍老了不少。

  "苏大人,"柳承宗把布包放在案上,"这是老夫祖上传下来的几本农书,里面记着些改良稻种的法子,或许对县里的百姓有用。"他顿了顿,又道,"老夫想通了,人活一辈子,不是看占了多少地,是看给后人留下了什么。"

  苏彻打开布包,里面是几本线装的旧书,纸页都泛黄了,上面的字迹却工工整整。他抬头看向柳承宗,突然觉得这个曾经的对手,身上多了些让人敬重的东西。"柳公放心,这些农书我会刊印出来,让全县的农夫都能学到。"

  柳承宗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算计,只有释然。他转身离开时,脚步虽然缓慢,却很稳当。苏彻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向那些农书,突然明白,乡绅与官府的博弈,从来都不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而是要在规矩与人情之间,找到一条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路。

  窗外的槐树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新旧交替的故事。苏彻知道,清查土地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难的事要做,但他心里踏实——因为他看到,那些在雨中拔草的农夫,脸上终于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