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淮市重开-《巴图虎》

  867 章:淮市重开(萧虎的缓兵之计)(至元四十三年春末?盱眙互市点)

  汴梁城外的刑场围满了人,三辆囚车并排停放,车中是白虎堂的外围成员 —— 他们曾私自扩大走私规模,坏了萧虎的布局。监斩官高声宣读罪状:“违令走私,扰乱互市,按军法处斩!” 刀斧手的鬼头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这不是帮北人做事的吗?怎么说斩就斩了?”

  萧虎站在远处的茶楼上,看着人头落地,对周显道:“让临安的细作把消息送回去,就说我‘整肃内部,以表诚意’。” 周显皱眉:“这三人跟了您五年,真要杀?” 萧虎端起茶杯:“他们私吞的盐税,够造三艘虎头船。留着是祸害,杀了是棋子 —— 南宋若信了,咱们就赢了第一步。”

  刑场的血还没擦净,萧虎的使者已带着 “罪臣首级” 赶往临安。使者捧着木匣跪在宫门外,高喊:“萧将军愿重启互市,规范茶引,绝不再容细作混杂!” 这出戏,唱得比淮河的春汛还要汹涌。

  理宗看着木匣里的首级,胃里一阵翻腾。史宅之在旁道:“萧虎此举,看似示好,实则缓兵。他的水师刚春训完,急需铁矿造炮,这才借互市来麻痹咱们。” 赵葵补充:“盱眙的探子回报,蒙古兵最近在赶制登船梯,绝不是真心停战。”

  可军器监的急报也摆在案头:打造楼船的生铁快用完了,江南铁矿品位低,必须用北境的 “云铁”。何梦然趁机进言:“就算是缓兵,互市也该重启。不然楼船停造,长江防线就是空谈。” 理宗揉着太阳穴,忽然想起昨夜的梦 —— 淮河上漂着无数茶引,每张都印着白虎纹。

  “有限重启。” 他终是拍了板,“只开盱眙一个市口,派三百兵丁驻守,凡交易需官府登记,北人不得携带铁器入内。” 这道旨意,像在薄冰上搭桥,既想过岸,又怕冰裂。

  史宅之在盱眙互市点布下了天罗地网。他让转运司的主簿李嵩负责登记,这人是他的门生,心思缜密,能从账本里看出猫腻。又命三百兵丁假扮商贩,有的卖布,有的贩粮,实则盯着每个北人的动静。“记住,” 史宅之叮嘱李嵩,“交易时多问一句‘北境的铁矿价’,看他们的反应。”

  李嵩领命而去,在互市点中心搭了座 “验引亭”,所有茶引都要经过他盖印才能生效。亭子里藏着暗格,放着北境官员的画像 —— 那是赵葵从细作处得来的,其中就有张诚的模样。“萧虎想借互市当幌子,” 李嵩摸着腰间的铜印,“我就让这验引亭,变成他的牢笼。”

  盱眙的开市锣鼓敲了三通,南北商人涌进用竹竿围起的交易区。南宋的茶商摆开龙井、碧螺春,北境的商贩则铺开皮毛、药材,吆喝声此起彼伏,倒真有几分太平景象。李嵩坐在验引亭里,看着北人递来的虎纹茶引,每一张都仔细比对水印 —— 萧虎果然换了新引,上面多了行极小的蒙古文。

  一个卖皮毛的北人凑近:“主簿大人,听说南边缺铁矿?我们那儿有,就是运不过来。” 李嵩眼皮都没抬:“朝廷有令,铁器禁售。” 对方悻悻而去,转身就把消息传给了张诚。张诚此刻正扮作茶商,看着验引亭的布局,心里默记:“亭后有弓箭手,东西两侧各有五名兵丁,换班时间是午时三刻。”

  李嵩在验引亭前认出张诚时,手不由得握紧了笔。七年前,两人曾在扬州的茶肆偶遇,那时张诚还是南宋的戍卒,李嵩是赶考的举子,曾举杯共祝 “家国平安”。如今再见,一个是北境亲信,一个是南宋主簿,中间隔着的,不止是淮河的水。

  “李兄别来无恙?” 张诚递过茶引,笑容里带着试探。李嵩接过引,故意在上面多盖了个墨点:“张兄倒是变了不少,口音里都带了北地的风沙。” 他翻开登记簿,“北境今年的茶价,比去年高了三成,是萧将军定的?” 张诚道:“物价随行就市,将军只管规矩。” 两人的对话像在打哑谜,每个字都裹着锋芒。

  萧虎新制的虎纹茶引,藏着两个秘密。一是引面的蒙古文,其实是暗号 ——“茶” 字加三点,代表 “铁矿已到”;二是引的纸质,混了北境的韧草,泡在水里不易烂,方便走私时传递。张诚在给李嵩的茶引里,就夹了张小字条:“云铁十车,藏于茶砖下。”

  李嵩验完引,不动声色地将字条塞进袖中。他知道史宅之的计划:先假装不知,等铁矿运到互市点,再一网打尽,既能截获物资,又能抓到萧虎走私的证据。“张兄的茶引,印鉴清晰。” 他把引递回去,指尖故意碰了碰张诚的手,“只是这蒙古文,看着眼生。” 张诚笑答:“将军说,多学点字,好跟南边打交道。”

  互市开市的第三日,十车 “茶砖” 运进了北境的货栈。张诚亲自点数,每块茶砖都比寻常的重 —— 里面藏着铁矿砂。他对负责押运的蒙古兵道:“今夜三更,用小船运到上游的芦苇荡,陈六的人在那儿等。” 这是萧虎的真正目的:借互市的掩护,把造炮的铁矿送进水师营地。

  李嵩的人盯着货栈,见茶砖堆得严实,便按计划回报:“目标已入瓮,请史相公示下。” 史宅之在临安接到消息,却迟迟不下令 —— 他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不仅要截铁矿,还要顺藤摸瓜,找出白虎堂在盱眙的其他据点。“让李嵩再等等,” 他对信使道,“等北人把铁矿装上船,再动手。”

  收市前,张诚在淮河岸边 “偶遇” 李嵩。两人望着江上的渔船,张诚忽然低声道:“李兄可知,江水终有冰封日?” 这话戳中了南宋的软肋 —— 蒙古骑兵虽不善水战,却能在冬季踏冰南下。李嵩回敬:“冰化之后,还是江南的水。” 他摸了摸腰间的铜印,“张兄若念旧,不如早日回头。”

  张诚笑了,从怀里掏出半块茶砖,正是藏铁矿的那种:“李兄若识货,就该知道,北境的茶,比南边的耐泡。”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李嵩望着他的背影,手心全是汗。这两句对话,像两颗投入江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表面看起来更深。

  汴梁的虎符堂里,萧虎看着张诚传回的密信,对周显道:“史宅之果然在等我们运铁矿,他想一网打尽。” 周显急道:“那铁矿……” 萧虎摆手:“十车是饵,真正的三十车,昨夜已从另一条水道运走。” 他展开地图,指着盱眙上游的浅滩,“张诚那句话,不是说给李嵩听的,是说给咱们的细作听的 —— 通知陈六,抓紧造炮,月底前必须完工。”

  他要的从来不是铁矿那么简单。重启互市,一来能稳住南宋,争取造炮的时间;二来能让北境的茶引继续流通,搅乱江南的物价;三来还能通过交易,摸清南宋的粮储备情况。这盘棋,他早在春训时就开始落子了。

  夕阳把盱眙互市点的竹竿影子拉得很长,商贩们收拾着摊位,兵丁们假装巡查,实则盯着北人的货栈。李嵩站在验引亭前,看着那十车茶砖,知道里面的铁矿只是诱饵,却还是命人 “严加看管”—— 他得把戏演下去,让萧虎以为计划得逞。

  张诚登上返回北境的船,回头望了眼南岸的烽火台。那里的炊烟与七年前一样,却不知还能烧多久。江风掀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的铜刀 —— 刀柄上刻着的 “忠” 字,早已被淮河的水浸得模糊。

  暮色四合,互市点的锣鼓声停了,只有淮河的水还在流,载着茶引,载着铁矿,也载着南北双方的算计,奔向未卜的明天。萧虎的缓兵之计刚开了个头,而史宅之的反击,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