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3章 朝局波诡-《巴图虎》

  863 章:朝局波诡(南宋主战派的反扑)(至元四十三年春末?临安)

  紫宸殿的晨雾还未散尽,徐清叟捧着弹劾赵葵的奏章,跪在金砖上声如洪钟:“淮南流民月增数千,皆因赵葵主和,使北人以小利诱我百姓!长此以往,淮南空矣,长江危矣!” 他将一叠流民北渡的名册举过头顶,黄麻纸在晨光里泛着冷白,“臣请陛下罢黜赵葵,另择主战之将,关闭互市,绝北人觊觎之心!”

  殿内顿时哗然。何梦然等徐党官员纷纷附议,有御史甚至哭诉:“臣昨日见盱眙渡口,老幼相携北去,哭声震野,皆怨朝廷无能啊!” 理宗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 —— 这些日子,类似的弹章堆了半案,每封都把流民问题归咎于 “主和误国”。

  八百里加急的金牌砸在扬州衙署的青石板上,赵葵展开一看,只有 “即刻还朝” 四字。亲卫见他脸色凝重,低声道:“将军,徐清叟在朝中发难,恐是鸿门宴。” 赵葵将军报塞进怀中,望着墙上的淮南防务图,指尖在盱眙的位置顿了顿:“我若不去,倒真成了畏罪潜逃。”

  临行前夜,他给史宅之写了封密信,字里行间皆是忧虑:“徐党借流民攻讦,实则欲夺边防之权。若朝廷易帅,淮南防务必乱,萧虎正好趁虚而入。” 信使出发时,他又嘱咐:“告诉史相公,我在朝堂撑一日,他在后方就加固一日江防,万不可让北人看出破绽。” 船离码头时,赵葵望着南岸的灯火,忽然觉得,这趟临安之行,比守淮河更凶险。

  早朝的争论持续到午时。徐清叟痛陈主和之弊:“自互市以来,北人得我茶叶、丝绸,练水师、造火炮,此消彼长,再过三年,长江天险亦不足恃!” 他指着赵葵,“赵将军坐拥扬州十万兵,却坐视流民北渡,是何居心?”

  赵葵出列,袍角还沾着淮水的湿气:“徐相公只知其一。” 他从袖中掏出军粮账簿,“去年淮南蝗灾,军粮仅余三月,若非互市换得北境粮草,扬州早已断炊。关闭互市,十万禁军喝西北风么?” 他转向理宗,“流民北渡,非因主和,实因淮南土地兼并,百姓无田可种。徐相公若能让世家匀出万亩良田,臣敢保证,无人愿背井离乡!”

  这话戳中了徐党的软肋 —— 徐清叟的田产,一半在淮南。何梦然立刻反驳:“赵将军混淆视听!土地之事乃内政,岂能与边防混为一谈?” 双方争执不休,理宗听得头疼,索性拂袖:“午膳后再议!”

  史宅之在相府密室里,看着心腹郑清之送来的 “证据”—— 几张模糊的书信残片,据说是徐清叟的幕僚与北境商人往来的密函,字里行间有 “若主战派上台,愿献粮助军” 等语。“这能信吗?” 郑清之疑虑道。史宅之冷笑:“信不信由陛下,徐党要置赵葵于死地,我便让他们尝尝被构陷的滋味。”

  他知道理宗最忌 “私通北境”,特意将残片交给与徐清叟有隙的起居舍人,让其 “偶然” 在御书房发现。果然,理宗看到残片时,脸色骤变 —— 徐清叟连日上书,言辞激烈,此刻看来竟像是 “引北境施压”。史宅之适时进言:“徐相公主战心切,或为小人利用,陛下圣明,当审慎查之。” 一句话,将 “通敌” 的帽子变成了 “被利用”,既留了余地,又埋下了猜忌。

  御书房的烛火燃到深夜,理宗翻着赵葵的防务图,又看徐清叟的主战策,眉心拧成了疙瘩。他何尝不知徐党想夺权?可流民北渡的事,确实让他颜面尽失。史宅之的话在耳边回响:“陛下,边防重在稳,徐党求快,恐欲速则不达。” 而徐清叟的忠言也很刺耳:“陛下,养虎为患,悔之晚矣!”

  太监端来参汤,见他对着两份奏折出神,小声道:“昨儿个北境送来的岁贡里,有新制的火炮模型,说是能打三百步。” 理宗拿起模型,铁铸的炮身冰凉刺骨 —— 萧虎的水师确实在变强,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换帅的风险太大,赵葵在淮南经营多年,换个生手,未必能撑住。

  天快亮时,他终于提笔:“赵葵暂留临安,协助枢密院理事;淮南防务由副都统暂代。” 这道旨意看似折中,却削了赵葵的兵权,也没让徐党得逞,算是暂时稳住了朝局。

  徐清叟没扳倒赵葵,迁怒于 “办事不力” 的下属。他借 “查北境细作” 为名,将几个与史宅之有往来的御史贬到了岭南,又安插自己的门生接任。在御史台,他对心腹道:“赵葵虽未罢官,但离了扬州,就是没牙的老虎。咱们要趁他在临安,把淮南的人换成自己人。”

  他不知道,史宅之也在暗中动作。郑清之借着 “核查流民安置” 的名义,查出徐党干将、淮南转运使贪墨赈灾粮的证据,虽没立刻揭发,却悄悄报给了理宗。“徐党只知内斗,” 史宅之对郑清之道,“等他们把淮南的水搅浑,萧虎的机会就来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看着他们自掘坟墓。”

  赵葵在临安的府邸,门可罗雀。昔日的部将不敢来访,朝臣避之不及,只有史宅之偶尔深夜到访。“将军受委屈了。” 史宅之递过一杯酒。赵葵苦笑:“比起守淮河,这朝堂更像泥潭。” 他最担心的是淮南防务,副都统虽忠勇,却缺乏经验,怕不是萧虎的对手。

  史宅之低声道:“我已让转运司多送些粮草去扬州,副都统那边,也遣了老参谋协助。” 他话锋一转,“徐党正在查你的旧部,将军需有个准备。” 赵葵点头:“我在扬州的账,干净得很,就怕他们捏造罪名。” 二人沉默饮酒,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像在为淮南的命运叹息。

  汴梁的密探传回临安朝局的消息,萧虎在虎符堂看得津津有味。“徐清叟攻赵葵,史宅之保赵葵,南宋这是自己斗起来了。” 他对周显道,“咱们该添把火。” 周显会意:“让白虎堂散布‘徐党与北境有往来’的流言?”

  萧虎摇头:“太明显。” 他指着淮南地图,“让帖木儿在盱眙对岸多放些哨兵,每日换防时敲锣打鼓,再让李默在临安散布‘蒙古兵即将南下’的消息。” 这是他的老把戏 —— 用军事压力让南宋朝廷的矛盾激化。“徐党会说‘主和无用’,史宅之会说‘需稳勿躁’,他们吵得越凶,咱们的水师就练得越扎实。”

  理宗最终的处置下来:徐清叟的余党、那位弹劾赵葵最凶的御史,被调去管宫观,美其名曰 “闭门思过”;赵葵仍留临安,却被加了个 “提举万寿观” 的虚职,彻底远离了兵权。史宅之保住了主和派的基本盘,却也没能让赵葵回淮南。

  这是典型的 “各打五十大板”。理宗对史宅之道:“徐清叟虽躁进,但其心可嘉;赵葵虽稳健,却失之于宽。朕暂息党争,只为长江安稳。” 史宅之叩首:“陛下圣明。” 心里却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 徐党不会善罢甘休,赵葵的兵权旁落,淮南的隐患更大了。

  暮春的雨打湿了临安的宫墙,也打湿了淮河的防线。赵葵站在西湖边,望着水面上的残荷,忽然收到扬州的密报:副都统为表 “主战决心”,贸然派三百骑兵渡河挑衅,被蒙古兵诱入伏击圈,折损过半。“糊涂!” 赵葵将密报捏成一团 —— 这正是萧虎想看到的。

  史宅之很快也收到了消息,他立刻进宫劝谏:“陛下,淮南不可再动,当速派老成将领前往,稳住军心。” 理宗这才意识到,削赵葵兵权是何等轻率。而远在汴梁的萧虎,正看着帖木儿送来的战报,对周显道:“南宋朝局一乱,边防就出漏洞。告诉李默,盯紧长江水师的换防,咱们的机会,近了。”

  江南的雨还在下,冲刷着青石板上的血迹,也冲刷着南宋朝廷最后的安稳。主战与主和的争论暂歇,却没人知道,真正的危机,已在淮河的浪涛里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