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桃花雨(伍)-《众生芸:王者浴血》

  第四十二章:桃花雨(伍)

  Part Five:血帕只因桃花起 前路如今系秋香

  书接上回!

  “伯虎,一起走目标太大,我们分头行事……”

  “伯虎,不要辜负了李三娘的一片苦心……”

  祝枝山和文征明的话,一直萦绕在唐伯虎的耳畔。

  这些天,冰冷的夜风如同无数把淬毒的钢针,狠狠扎刺着唐伯虎裸露的肌肤,直刺入那一颗疲惫不堪的心中。

  漆黑如墨的山林,枝桠如同鬼爪般撕扯着他的衣衫,脚下是嶙峋的乱石和湿滑的腐叶,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

  唐伯虎不敢回头,也无力回头,只凭着求生的本能和对那血书所承载的惊天之谜的执着,向着更深、更暗的北方山林深处,跌跌撞撞地逃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抽痛,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再也抬不动分毫,他才一头栽倒在一片湿冷的灌木丛中。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他剧烈地哆嗦起来。

  他蜷缩着身体,像一只濒死的野兽,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和泥土的腥气。怀中的血书紧贴着心口,那冰冷滑腻的触感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桃花没走……不是徐老狗亲生……对穿肠调包……”那日,李寡妇临死前那混乱而惊悚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炸响,搅动着沉积了十年的痛苦、屈辱和恨意。

  徐员外狰狞的面孔,对穿肠阴鸷的笑容)那个当年在苏州官场以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着称的师爷,也是当年构陷他科场舞弊的主谋之一),桃花绝望的泪水……

  如果……如果桃花真的不是徐员外的亲生女儿,如果这一切都是对穿肠那个毒蛇精心策划的阴谋……那他这十年来的苦难,徐祯卿的惨死,今夜这血腥的围杀………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庞大而恐怖的真相?

  “噗通……噗通……”除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四周死寂得可怕。

  唐伯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掏出怀中那块被鲜血浸染大半的绢帛。借着从枝叶缝隙间透下的、极其微弱的一丝月光,他艰难地辨认着上面用炭笔潦草写就的字迹。

  字迹歪斜颤抖,显然是在极其仓促和痛苦的状态下写就,很多地方已被鲜血晕染模糊:

  “伯虎……悔……当年……徐府……对穿肠……密谋……徐女夭折……恐员外失势……调包佃户女……顶替……桃花……真的桃花……流落……华府……名秋香……”

  “……徐府……假桃花……为控制……饵……引君入彀……科场案……亦其手笔……欲灭口……”

  “……祯卿……京都……查旧案……触逆阁老鳞……盛怒……杀……”

  “……速……京都……寻……秋香……在……她……知……全部……钥……皇……”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被一大片暗褐色的血污彻底覆盖。后面最关键的信息,永远地消失了。

  “……秋香……在……她……知……全部……钥……皇……”

  唐伯虎死死盯着这最后几个模糊的字,浑身如坠冰窟。秋香,那个他当年为之卖身为奴、费尽心机追求,最终娶回家却不到两年就弃他而去的华府丫鬟秋香。

  她……她竟然才是真正的桃花?!

  而那个他刻骨铭心爱恋的“桃花姑娘”,那个徐员外视若珍宝的“女儿”,竟然是个被对穿肠调包顶替的佃户之女?!

  而真正的桃花(秋香),才是徐员外的亲生骨肉?!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如同九天惊雷,瞬间劈碎了他过往十年所有的认知和情感基石。

  巨大的荒谬感、被玩弄于股掌的屈辱感、以及对真正桃花(秋香)命运的巨大悲悯,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他当年在华府对秋香的痴情,难道竟是对真正青梅竹马的一种冥冥感应?

  而秋香的离去……难道另有隐情?

  这血书最后提到的“钥……皇……”又是什么?

  钥匙?皇宫?

  还是……某个人的名字?

  更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徐祯卿在京都查的“旧案”,触动了严嵩的逆鳞,所以被杀。那夜场针对他们三兄弟的、栽赃“勾结倭寇”的绝杀,必然也是严嵩一党的手笔。目的就是斩草除根,文征明和祝枝山……他们还活着吗?那破庙里的惨烈厮杀……

  唐伯虎痛苦地将头埋进冰冷的泥泞中,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且悄无声息地嘶吼。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又一次缠绕着他的脖颈,越收越紧。

  前路是深不见底、布满杀机的京都龙潭,后路是兄弟生死未卜、强敌环伺的绝境。而他怀中这块染血的绢帛,是唯一的线索,也是催命的符咒。

  他必须活下去!为了弄清真相,为了死去的徐祯卿和李寡妇,为了生死不明的祝枝山和文征明,也为了……那个流落风尘、命运多舛的真正桃花——秋香。

  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和对真相的执着,唐伯虎在荒野中挣扎前行。他不敢走官道,只捡最偏僻的山路、荒野小径。渴了喝溪水,饿了挖野菜、啃树皮,甚至与野狗争食。身上的衣衫早已褴褛不堪,形同乞丐。

  短短数日,他经历了数次盘查,靠着装疯卖傻、脸上涂抹污泥才侥幸蒙混过关。每一次与官兵、差役的擦肩,都让他心惊肉跳,仿佛锦衣卫那冰冷的绣春刀随时会架在脖子上。

  历尽千辛万苦,当唐伯虎终于拖着残破的身躯,如同游魂般踏入京都那高大森严的城门时,已是一个月之后。

  京都的繁华喧嚣扑面而来,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然而,这繁华的表象之下,唐伯虎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冰冷和无处不在的压抑。

  高大的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街道上不时有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趾高气扬地走过,路人纷纷低头避让,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肃杀和恐惧。

  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混迹在城门口最底层的流民乞丐之中,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着过往的行人、张贴告示的城墙,以及远处巍峨的宫阙。

  他要找徐祯卿的踪迹,哪怕只是一座孤坟。他要找“秋香”的下落,哪怕是大海捞针。他更要警惕,那些无处不在、如同毒蛇般潜伏的严党爪牙。

  他蜷缩在一条阴暗小巷的角落里,啃着半块发霉的饼子,目光死死盯着对面一座气派非凡的酒楼——“醉仙楼”。这里是京都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

  突然,酒楼门口一阵骚动。

  几个锦衣卫簇拥着一个身着华服、趾高气扬的年轻公子哥走了出来。那公子哥面皮白净,却带着一股阴鸷之气,尤其一双眼睛,细长上挑,闪烁着刻薄与贪婪的光芒,如同毒蛇的信子。

  公子哥的手中把玩着一柄玉骨折扇,神态倨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