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御恶-《北齐:家父文宣帝》

  时间来到八月三日,高殷邀请诸宗王出城,到郊外打猎。

  这日艳阳高照,金色的阳光将旌旗照得灼灼生辉,热浪盘旋飞舞,向四方涌动,却被茂密的绿林给挡下大半,最后送到高殷等人附近的只有徐徐的秋风。

  高殷身着鲜卑猎装,稳坐于赤红色御马上,高殷并没为它取名字,但禁卫中的将官士卒都下意识地称呼其为“赤兔”。右侧是他的皇后阿史那郁蓝,皇叔高演、高湜、高浟等人策马伴于右侧后方,见至尊与皇后亲密调笑,高湜笑着说:“帝后情深,当真是一对璧人。”

  高演点点头,向身后的队伍看去,浩浩荡荡的禁卫队伍,犹如大海的波浪,一层一层地簇拥着贵人们,数量少说都在五千之众。

  其中不乏最为精锐的百保鲜卑,至少有一千之数,战力可匹敌万人,哪怕这支队伍忽然遭遇了三万以上的周国正规军队,都有可能战而胜之,就更不要说土匪贼寇之流。

  从三月到现在,至尊已经出猎了至少三十次,差不多七日一次,每次都是这个规模,而且每次出巡,都会和高长恭确认一整日的行程,确保天策府万无一失。

  现在的至尊,当真小心谨慎得可怕。

  几人心中都冒出这想法,而后又深为至尊的雄心壮志而感叹。

  实际上,每次都要率领这么多士兵出猎,也是麻烦事,包括狩猎地点的规划,以及当日的行程安排,即便只是在城郊附近狩猎,几千人的出行也要花一阵心思,而高殷每次都会亲自规划、管理队伍大小事宜,将权力牢牢控制在手中,即便皇后也要遵从他的命令,可以小小的撒娇,但若是太出格,就会从她的侍女、同族开始惩罚。

  而且高殷还会经常调换不同的士兵,将天策府和突厥人轮番拉出来一同狩猎、考核与奖惩,比起玩乐,更像是在练兵。

  这一切都让高演有些惭愧,原本侄儿想坐稳皇位,就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再加上自己闹出的事情,还要额外花费精力对各方进行安抚。

  这是没办法的事,即便高演自己成功了,也同样要如此,因为力量的来源不在于自己,在于母后。有母后在,自己就不得不发动政变,无论谁胜谁败,牺牲的都是齐国的力量,如今还输得这么彻底,让高演觉得既对不起母后,更对不起国家。

  高演有些恍惚,自己已经很久没看见母后了,只能肯定她还活着。

  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虽然说是在府中思过,但高殷时不时就会召唤他一同出门,或野游,或参加节日会,又或是像今天一样出城狩猎,说起来并不无聊,但能去的地方已经被侄儿圈画好了,仍是不自由。

  这也是题中之意,如果是自己,也是会这样对待侄儿,所以他没什么怨言,甚至能活下来,他也要感谢高殷。

  刚开始他也担心,侄儿是否要杀害自己,但空等了两个月,也没等到屠刀,再这样下去就自己吓死自己了,于是高演也渐渐放下心来。虽然还不想死,但如果侄儿真要自己死,他也反抗不了,也只能接受。

  何况以己度人,他觉得高殷不是那么残暴。

  他也许只是想尽量模仿他的父亲,恐吓所有人,让母后、百官、天下万民……承认他罢了。

  如果是那样,在他地位稳固之后,自己的威胁就会同等的解除,继而有用武之地。

  到那时,母后也没怨言了吧?

  进入围场深处,马蹄声渐次低沉下来,高殷抬手示意,队伍立即停驻,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候至尊下令。

  围场分两种,一种是实现清好场、投放猎物,这适合新手、孩子以及不能出错的狩猎仪式,猎物也都选取一些无害的兔子、鹿鸡居多,另一种则是直接圈地接着开始狩猎,会有未知的危险和意外,精于骑射的猎手们更喜欢后一种,颇有一种探索的快感,也更加刺激。

  今日就是第二种,士兵们手持长槊,在前方探路,远处的灌木丛发出窸窣的声音,高殷示意部分士兵上前探查,他们刚刚走近,戳了两下,一只老虎就从里面跳了出来。

  “嗖——!”

  郁蓝眼疾手快,立刻张弓搭箭,箭矢射中了老虎的耳朵,穿了出去,带出一片血痕,同时激得老虎更加愤怒。

  “嗷呜!!!”

  它大吼一声,扑向最近的人类,压倒了三两士兵,非常凶猛。可士兵们久经沙场,不慌不忙举起盾牌,一齐向老虎推了过去,制止住老虎的疯狂举动,同时伸出长棍,对着它便是一顿乱捅。

  郁蓝更加兴奋了,吹起口哨,叫上几个突厥的神射手,朝着老虎不断射击。一般来说,以突厥人的臂力和弓术,再强的老虎也都被射死了,可他们现在身侧跟着大军,还有近战的士兵们策应,因此并不急迫,不仅可以慢慢戏耍老虎,还能射到它的眼睛、脖颈等要害,最终能留下一张完整的虎皮;若是没有斛律光那样的技术,直接开射,最后只能得到一件破损的残次品。

  所以他们绕着圈儿,朝着老虎的侧方转圈攻击,对老虎的侮辱性极强,在它的视野中,威胁也极大,虽然没射中要害,但它转头就开始往来处逃跑,躲避这么多人类的攻击。

  “我先追上去了!”

  郁蓝鼻腔喷着粗气,丢下这话便策马前冲,大队的突厥护卫和士兵们跟着她前进,很快消失在前方的树林里,只留下一片喧喧嚷嚷的吵杂之声。

  “朕终于知道孙权为什么要躲在笼子里射老虎了。”

  高殷和侍从们笑着:“实在是吴国的武士不忠诚,也只有笼子不会逃跑了啊!”

  众臣哈哈大笑,说着趣话讨高殷的喜欢,直到一名女子凑近,众人让开一条道路,给她和高殷说话的机会。

  “皇后性子急躁,长久以往,只恐不妙……”

  李祖娥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她喜欢安静,又讨厌泥土和突厥媳妇,因此只派了自己的大女官薇娥相随,希望能掌握皇儿的动向。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太后,薇娥觉得自己可以管至尊的家事了,上来就表达了对皇后的看法。

  至尊瞥了她一眼,薇娥急忙低头,又听见至尊说:“既然如此,你就跟上去,帮我劝一劝她吧,听听她怎么说。”

  又笑着:“若是母后的面子都不给,想必我说的话她也是不会听的。”

  薇娥呼吸一凝,犹豫片刻:“是,臣这就跟随。”

  她带着少许女官,也追了上去,高殷缓缓踱马到高湜等人身边,抱着怨:“怎么出来打个猎,女人也要管咱们的事情?”

  “那是因为至尊娶了个女英雄,凡人不仅没有这个福分,还必须是至尊这样的真龙才能将她驾驭住。”

  高湜说奉承话,让高殷露出微笑,转头问向高演:“六叔亦如此认为?”

  高演却说了一段往事:“昔日高祖刚刚投奔天柱大将军,随其进入马厩,内有一烈马,往常任何人接近,都会被烈马踢咬,因此必须将此马捆起来,才可修剪鬃毛。”

  “然而高祖并未将其捆缚,而是直接上手,剪去其鬃毛,烈马也未曾踢咬高祖。修剪完后,高祖起身,对天柱大将军言……”

  “御恶人亦如此马!!!”

  高湜、高浟、高演三人异口同声,说完哈哈大笑,互相拍打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