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落雪无痕-《朝颜欢》

  司徒月随后说了一句让顾朝颜记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话。

  生于俗世,身在红尘,谁不是活在别人眼光里?

  超脱者,不入世。

  入世者,总有执着。

  “谁来定义成功,你跟我?百名富商榜是谁在排,你,还是我?都不是,是你口中所说的‘别人’,你还敢说,你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见顾朝颜沉默,司徒月吁出一口气,“不过后来我发现你过的并不好,可以说很糟糕,你没有慧眼,选了一个最差的男人,随便从大街上拎条狗都比他强。”

  “你在嘲笑我。”

  “我在恭喜你。”

  司徒月接过顾朝颜递过来的酒杯,“为你新生,喝一杯?”

  顾朝颜很愿意干了这一杯。

  落杯时,顾朝颜终是开口,“有人在对付你。”

  司徒月不禁抬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傅岩。”

  雅间寂静,司徒月忽的蹙眉,半晌方才开口,“傅池的孙儿?”

  顾朝颜点头,“傅池是谁你可知道?”

  “百名富商榜之首,不是失踪了么。”

  顾朝颜想了想,“你有没有听过济慈院的案子?”

  见司徒月的反应,顾朝颜便知她不知情,“裴铮什么都没告诉你?”

  “你知道什么?”

  顾朝颜遂将傅池就是葛松的事和盘托出,又将傅岩与晋王的关系如实相告,“晋王非但与傅岩往来密切,还借平王之手提携萧瑾。”

  司徒月一瞬间就明白了,冷笑,“所以傅岩围剿我的原因,是因为晋王想要对付五皇子?”

  顾朝颜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傅岩财力你是知道的。”

  “那怎么办?”

  司徒月眸子冷下来,“坐以待毙,还是举手投降?”

  “五皇子若有办法自然好,要是没有,我觉得……”

  顾朝颜沉默了一下,“别与他硬拼。”

  司徒月坐在桌边,透过半掩的窗棂看向外面自己盘下的那两间空荡荡的铺子,“明哲保身?”

  “我就是这个意思。”

  司徒月回过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知道你一直与拱尉司裴冽走的近,你是太子的人?”

  顾朝颜不能说自己完全是,但至少她心思在裴启宸那里,“算是。”

  “你我分属不同阵营,你不该告诉我这些,万一被人知道,轻则会被太子排斥,重则,你可能没有机会成为大商了。”

  “你也说你我分属不同阵营,你却帮我。”

  司徒月失声笑道,“帮你,是觉得你不足为患,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顾朝颜就说司徒月最讨厌了,这话她都不知道怎么接!

  “退出来。”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司徒月要怎么逃出傅岩跟杜长生的围剿。

  “入了棋局的人,非死不能出局。”司徒月又道,“我也绝对不会让我成为家主的第一年,成为司徒府败落的第一年。”

  “可是……”

  “顾朝颜,我没有选择。”

  司徒月打断她,“我也根本退不出去,莫说那些旁支的家主不会在意我是不是因为站错朝廷的队,而导致司徒府被围剿,他们只会认为是我行商不利,而裴铮也不会让我明哲保身。”

  顾朝颜明白,司徒月说的对。

  “我很感谢你在自己铺子开张的大喜日子,专程跑过来告诉我这些。”

  司徒月眉目如冰,“但这一局,我跟定了。”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司徒月好似想了许久,“生意兴隆。”

  顾朝颜离开的时候想要结账,被掌柜的告知早在来的时候司徒月就把账给结了。

  白吃一顿……

  入夜,刑部大牢。

  济慈院的案子之后,傅池一直以葛松的身份被关押在这里,等待处决。

  依他所犯罪行,当凌迟。

  鉴于案件不能公之于世,行刑地自然不能选在法场。

  “水……给我水!”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缩在墙角,蓬头垢面的傅池突然睁开眼睛,挣扎着爬向牢门。

  锁链滑落,牢门开启。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来。

  手里,端着一碗水。

  傅池眼睛出了问题,他抬起头,看不清斗篷

  “求你,给我口水喝!”

  那人居高临下,幽冷的声音从头顶飘际下来,“师傅中的是落雪?”

  听到声音,傅池猛然抬头。

  直至那人慢慢俯身,他方看清那张脸,“苍河?”

  “在我问你,师傅中的是不是落雪?”

  明明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苍河蹲下来,昏黄壁灯映衬下,傅池的脸就像秋天里干枯的落叶,只附着一层褶皱的老皮,里面的血管清晰可见。

  不仅仅是脸,还有他的手,他的身体全都像是被抽干的稻田,失去了水分跟光泽,干裂粗糙,没有一丝鲜活的生机。

  “你怎么知道?”傅池震惊看向苍河,“此事无人知晓!”

  苍河冷冷低语,“落雪无痕,那个卖你毒药的郎中死了。”

  自被无罪释放,苍河当晚离开皇城。

  整十日,他办了一件大事。

  杀了隐世的毒医。

  傅池低下头,用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背靠墙壁,重重喘息,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屑,“我要死了?”

  “师傅最大的疏忽,就是没有亲眼看着你死。”

  又到了无比痛苦的时候。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干渴令傅池再次举起手臂,狠狠咬下去!

  奈何他什么都吸不出来!

  “水……”傅池眼中的不屑变成乞求。

  难以形容的感受,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汲取他身体里的水分,欲将他抽成一具干尸。

  他放下仅存的高傲,如同街头的乞丐爬向苍河,“给我水!”

  苍河没有拒绝,将水碗端到傅池面前。

  只一瞬间犹豫,傅池抢过水碗,大口大口的喝!

  苍河静静看着眼前害死师傅的罪魁祸首,缓慢起身,后退。

  呃—

  在傅池喝下最后一口水的瞬间,身体骤然发生剧变!

  干瘪的血管渐渐鼓胀,脸上的褶皱也仿佛久旱逢雨,肉眼可见变得光滑润泽。

  水碗掉到地上,血液膨胀带来的充斥感令他极度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