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真侯爷假钦差-《主和爹,好战妻,只想当咸鱼的他》

  李掌柜压低了声音:“侯爷也觉着巧是吧?其他人也觉得巧!

  据说庄福山淹死后,他儿子庄长禄就失踪了,有人说他带着庄福山的奏章前往京城了。

  江竹松却说庄长禄仗势抢夺他人良田,庄福山一死,就被苦主告上了衙门,庄长禄畏罪潜逃了,整个淮州府皆在追捕他,还贴出了告示。”

  姜远心念一动,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掌柜:“老李,你以为呢?庄长禄真的是畏罪潜逃?”

  李掌柜却不正面回答:“说来也巧,庄长禄刚失踪,侯爷您就来了…您又如此这般…

  恕小的冒讳,您又如此这般狼狈,也没个护卫在您身边侍候,不知侯爷何至于如此。”

  李掌柜干了一辈子的商贾之事,又是盐行分号掌柜,说起来也算是半个官家之人,官面上的事自然也懂得多。

  如果姜远真为淮州水灾而来,他便提供一些消息,也可靠此立个大功。

  若姜远不是为水灾而来,那便啥也不说,将他侍候好了就行。

  若多说闲话,万一传到江竹松耳朵里,说不定便会有大麻烦。

  李掌柜的这点心思,又怎瞒得过姜远的眼睛,他虽入朝堂不足三年。

  但面对的都是颜其文、荀封芮、西门楚等这些老油条,没点智慧早被玩死了。

  姜远脸色一正:“这段时间天降大雨,陛下担心有地方受灾,特命本侯前往容易受水患之地视察。

  至于本侯为何落得如此,我的护卫皆惨遭不幸,唉,不好言说。”

  李掌柜听得这话,顿时严肃起来,暗道:果然是为了水灾而来!江竹松果然敢朝钦差下手!

  姜远捻着胡渣子胡说,把事往自己身上揽,实是见得泷河县受灾太重,百姓太过凄惨,而淮州府却不作为,这令他极为愤怒。

  这些人非但不作为,还不顾灾民死活,强抓青壮去修河堤,强抓不成就杀人。

  那一晚姜远躲在土坎之下,见得泷河县衙差与乡军干得那等畜牲不如的事,怒而发誓:

  若不将这些狗官诛十族,他便枉为人子。

  当年他被发配回南关时,遇上受了旱灾的流民,限于能力有限,只救得王氏母女。

  如今他身居高位,有能力救更多的人,为何不救?发过的誓,又怎能不兑现。

  再者假冒钦差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当年他为从九品陪戎副尉时都敢干。

  现在是从三品的侯爷,更没什么好怕的,再干一回又如何?

  老手艺了,属于是。

  李掌柜见得姜远沉默不语,试探着问道:“侯爷将要往何处去?”

  姜远摸了摸下巴:“你觉得我该往何处去?”

  李掌柜想了想:“受灾最严重的,莫过于这泷河县,侯爷又有伤在身,不如先暂停在此。

  若侯爷要查上一些什么,也方便些,小的定护侯爷安危!”

  李掌柜这是在表忠心了,姜远怎会让他的忠心落了空:

  “老李有此心意,本侯甚喜,本侯就从这珑河县入手。”

  李掌柜面露喜色,起身拱手行礼:“愿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姜远摆摆手,示意李掌柜坐下:“那咱们就随便聊聊,你知道一些什么都可以说,说错了也没关系。”

  李掌柜沉吟了一下:“侯爷你想听什么?”

  姜远摸着下巴道:“先说说,江竹松为何封锁了淮州府地面,不让灾民逃荒?洪水已过,为何又急着筑河堤?”

  李掌柜听得姜远这么问,心下更定,越发肯定姜远是真奉了圣旨而来,而且已知道了很多事,否则不可能直指要害。

  他哪知道姜远说的这两件事,是从前日里那个劝他不要往县城来的老头说的。

  而姜远也不问庄长禄之事,如果一问,李掌柜岂不是就知道自己没见过庄长禄,从而就会怀疑庄长禄是否成功进京。

  两人心里各有小算盘,前面聊了那么多,实则都是在相互试探,在确定了各自心中所想之后,这才进入到正题。

  说到封锁要道,赶筑河堤之事,李掌柜叹息一声:“小的听得传闻,去年户部拨下了银钱修筑河堤,工部的人下来监工。

  那河堤按理来说本不应垮才是,但它就是垮了,导致大半个淮州受了水灾。”

  姜远心中一震:“你是说,江竹松与工部的官员,把户部拨下来的银钱贪墨了?根本就没有加固河堤?

  江竹松封锁州府要道,怕灾民逃向燕安?急着修河堤是为了掩盖罪证?”

  李掌柜沉声道:“侯爷,小的只是个掌柜,也只是听得这么个传闻,事实如何,并非是小的能知道的。”

  姜远点点头,李掌柜并非刻意隐瞒什么,而是他只知道这么多,虽说得不明确,但意思却是很明显。

  姜远握了握拳头,骂道:“江竹松这个狗官真是该死!”

  李掌柜又道:“这泷河县令唐明志,去年冬根本就没有修过堤,但却向商贾、百姓强征了护堤钱。”

  姜远皱眉问道:“唐明志这人如何?”

  李掌柜摇摇头:“此人心黑手辣又圆滑,在泷河县私设税赋多达几十种,咱盐业总司刚来这里开分号时,就被他刁难过,还是沈大掌柜写了书信来,才将他搞定。

  而且泷河县里许多产业都是他的,人称唐半城。

  昨日您打杀的那三个泼皮,就是他牙行的伙计,明面上是他小舅子的,但实际上却是唐明志的。”

  姜远听得这些话,对泷河县令唐明志这个人依旧模糊,但李掌柜说他心黑手辣,姜远却是见识过了。

  周家村外的官道上,那被杀的数百灾民就是证明。

  姜远思索了一番:“老李,本侯修书一封,你派人送往燕安!”

  李掌柜闻言又是一叹:“侯爷,您可能还不知道,现在不仅是灾民出不了淮州府地面,就是咱们盐行的人也出不去!”

  “为何?”

  姜远讶然问道:“江竹松这么大胆,盐行的人也不让出?”

  李掌柜沉重的点点头:“江竹松在辖下各县张贴出告示来说,为防灾后瘟疫肆虐,禁止任何人出淮州府。

  别说出淮州府,就是各县的县城城门都紧闭,不得任何人出去,外面的人或许可以进来,但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姜远冷笑道:“江竹松还真是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李掌柜又道:“如今不让出城,这泷河县粮价已涨至一千文一斗,倒是让粮商发了大财,对了,那粮行据说也是唐明志的。”

  姜远怒道:“这就是他不开官仓赈灾的原因?!他娘的,大周居然有如此狗官!”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李掌柜很是警觉,喝道:“谁在外面!”

  李掌柜急步冲至房门前将门拉开,却是没见着人,只有墙角处倒着一个簸箕,一阵风吹来,簸箕中的枯树叶正迎风打转。

  李掌柜阴沉的脸缓了缓,站在房门口张望了一番,这才退回房内将房门关上。

  这也怪不得李掌柜紧张,他在商贾与官面之间游走了半辈子,官面上的种种他也见过不少,听过不少。

  姜远为查水灾之事而来,而整个淮州府瞒报灾情,泷河县又是受灾重地,若被他查出真实情况,淮州府的官员恐怕都得要死。

  姜远像流民一样来到此地,李掌柜已深信他是被人在半路刺杀了。

  淮州府上下的官员为了自保,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干不出来的,此时就不得不万分警惕。

  姜远见得李掌柜回来,拧眉问道:“刚才是何动静?”

  李掌柜长吐了一口气:“侯爷勿慌,应该是风将杂物吹倒了,我已令燕安来的伙计严密防守了,外人应该进不来。”

  姜远点点头,李掌柜虽然只是个分号掌柜,办事能力还行,目前来看也还算忠心可靠。

  姜远也能隐约猜出,李掌柜之所以想要助自己打穿淮州府黑幕,并非是他有多嫉恶如仇,也并非对流离失所的灾民有多怜悯。

  而是在将自己误认为钦差后,想借此立功,毕竟在李掌柜看来,自己与赵祈佑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如今势单力孤,又有伤在身,在这泷河县没有任何助力,现在能倚仗的也只有这里的盐业分号。

  既然是这般,他决定就以这泷河县为突破口,先拿唐明志开刀。

  对付一个小县令,要比一上来就与府尹开战容易得多。

  “老李,去往燕安方向肯定封锁极为严密,我修书一封,你派人送往朱武关,请朱武关副将郎显将军调兵来帮我!”

  朱武关的守将是徐幕,但自从平了江南之乱后,徐幕被调回了燕安,关内兵卒则调走大部分前往了回南关。

  因北突使节图门扬言,若不重议商路就要开战,虽后来被姜远与赵祈佑压制住,但也不得不防,赵祈佑便抽调朱武关兵卒增兵回南关。

  如今朱武关不过三千兵卒,由副将郎显镇守。

  而这郎显与姜远也有过一面之缘。

  当初在沄水伏杀江南来的叛贼,领兵从陆路上协助水军围杀叛军的,便是郎显。

  更重要的是,大周的武将与文官素来不和,且朱武关距离泷河县不过两百里,奔袭之下,一夜就可至。

  李掌柜有些犹疑:“没有虎符,朱武关守将如何敢领兵出关?”

  姜远沉声道:“就说本侯遇险就行!朱武关有信鸽,郎将军自会向朝廷请示,左右不过多等十来天!咱们只要坚持十日就行!”

  李掌柜眼睛一亮:“小的立即派出人手前往朱武关,咱们多派几个,只要出去一个便成!”

  姜远点头道:“理应如此,同时再派人出去明查暗访,收集唐明志贪赃枉法的罪证!只要打开唐明志这个突破口,江竹松就完了。”

  姜远一一安排,李掌柜连连点头,心脏砰砰乱跳,此事若成,他便是协助钦差办案的大功臣。

  说不得陛下一喜之下,盐业总司大掌柜不就是自己的了么。

  谁愿意像被流徙一样每年换地方,在燕安任职岂不美哉。

  姜远看看身边的云娘与兰儿,又道:“老李,再派人去河堤,帮我找三个人。”

  李掌柜问道:“侯爷要找谁?”

  “这三个人,分别叫周小鱼、瘦猴、赖狗,是距县城三十里外的周家村人,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找到他们,花点钱将他们带回来!”

  李掌柜见姜远说的郑重,也不问为何要找那几个村民,连忙应了:“侯爷放心,小的马上办!”

  李掌柜与姜远相议好各种事宜后,安排张二与李五,悄悄从姜远钻进城的暗渠出城往朱武关送信时。

  店中的小厮王金福,却是贼头贼脑的往县衙跑去。

  刚才在姜远的窗外,偷听李掌柜与姜远的对话,他只模糊的听清了一小部分。

  尽管如此,王金福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庄长禄。

  整个淮州府都是缉捕前少尹庄福山之子庄长禄的告示,他很怀疑李掌柜扶进来的这个人,就是庄长禄。

  悬赏告示上写得很清楚,庄长禄欺压良善,仗势夺他人良田逼人至死后,畏罪潜逃了,如若提供线索或捉拿,都有丰厚的赏银。

  同时王金福还听到李掌柜与房中那男子,反复提及府尹大人与泷河县令的名讳。

  这就更让他确信,姜远就是庄长禄。

  王金福一边搓手一边跑,兴奋至极。

  他只要报予县令大人,不但有赏银可拿,还能报李掌柜扇他耳光之恨,更能报被那乞丐男子威胁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