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四百料漕船的水密隔舱-《明末华商之南海边地公司》

  洪升在旁帮着扶刚落下的船肋,闻言直起身笑道:

  "玄扈先生这机器是省事,就是得勤着擦。”

  “前儿个忘了擦铜管子,结了层薄冰,机器转得慢了,沈将军还训了我们一顿,说炮艇的骨头架子可不能等。"

  袁可立绕着船身转了半圈,停在火塘边,伸手在火上烘了烘:

  "这船坞里倒暖和,外头风雪刀子似的,里头穿单褂子都不冷。"

  李笃培正仰头看顶部的桁架,闻言指着头顶的红松梁:

  "礼卿兄请看这梁,叫双梁桁架,是两根梁接起来的,”

  “中间用榫卯形成三角形稳定结构,上头覆着草皮黏土,风雪渗不进来。”

  “墙根这些红松桩,每根都往地下扎了九尺深,就是冻土层鼓起来也撑得住。”

  “火塘隔几步一个,烟顺着管子走,暖气得很,木头不冻,桐油也能快些干。"

  颜思齐走到木料堆旁,拿起块标着"尾肋"的木头掂了掂:

  "沈将军,这一根木头得多少银钱?”

  “账上记着上个月领了三百根红松,够这三座船坞用吗?"

  "相公放心,账上还余着些呢。”

  韩溪亭从袖中取出账本,翻开给颜思齐看,

  “李会长设计的这船坞省木料,边角料都能削成木楔子,比别处省了一成多。”

  “工匠们说,在暖地方干活,木头不易裂,浪费的也少。"

  “这红松最好是用来做船的龙骨。”

  李笃培笑着摆了摆手,

  “要不是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木材做承重框架,我都不想用它搭建地窨子。”

  "弘济小友,这炮艇造起来,得费多少工夫?"

  袁可立突然问李国助。

  李国助蹲下身,指着船肋与龙骨的接口:

  "先生请看这榫卯,得严丝合缝,差一丝都得返工。”

  “炮艇不比漕船,船肋密,还要装炮架,每处都得结实。”

  “工匠们轮着班干,白日黑夜不歇,估摸着也得五十来天才能把骨架搭齐。”

  “但咱们三座船坞一起赶,定能在明年开江前造出三艘,绝误不了事。”

  “这船是要打仗的,半点含糊不得。"

  "是啊,光是这龙骨,就得用80到120年的红松,”

  沈有容接话道,

  “先在江水里泡一两个月,再阴干七八个月,不然冬天冻了夏天化,容易裂。”

  “弘济小友说炮艇要撞冰,船底得加两层板,这些都得细功夫。"

  "有这机器帮忙,吊装省了不少力。”

  徐光启拍了拍蒸汽起重机的铁皮立柱,

  “工匠们说,从前抬一根船肋得喊号子,现在机器突突响着,他们只管校准,手脚快多了。"

  袁可立望着那渐渐成型的船骨架,又看了看忙碌的工匠,

  他们有的在量尺寸,有的在抹桐油,有的正配合起重机调整船肋位置,

  蒸汽起重机的突突声、木槌敲打的砰砰声、工匠们的号子声混在一处,倒比外头的风雪声热闹许多。

  "好!"

  袁可立朗声笑道,

  "这般精细赶工,老夫便放心了。”

  “汝植兄这船坞盖得巧,子先兄这机器也制的巧,来年开春定能让松花江面热闹起来。"

  "礼卿兄放心,弟兄们都憋着股劲呢。”

  沈有容一拍胸脯,

  “您瞧这船肋,一根比一根结实,等开春下水,保管能镇住建奴。"

  火塘里的松木噼啪爆了个火星,映得众人脸上都亮堂起来。

  门帘外的风雪还在吼,但这地窨子里的暖意与声响,却像在冻土下埋着的春信,透着股子蓬勃的劲。

  ……

  "礼卿兄,咱们去瞧瞧四百料漕船的进度,”

  沈有容将牛皮毡门帘重新系好,把炮艇船坞的暖意锁在里头,

  “那船看着不如炮艇威风,却纯纯是咱大明的造船工艺。"

  雪在脚下咯吱作响,远远望见另一座地窨子的烟囱正冒着淡烟,与铅灰色的天连成一片。

  沈有容在前头引路:

  "这几座船坞是汝植兄照着一个模子造的,走进去便知,只是里头的活计大不一样。"

  掀开新船坞的门帘,暖意依旧,只是空气里的桐油味淡了些,多了股松木的清香。

  徐光启眼尖,刚迈进去便笑道:"果然与方才那座一般格局,连火塘的位置都不差。"

  袁可立点点头,坑壁的红松桩、顶部的双梁桁架、两侧的石砌火塘,确与炮艇船坞毫无二致,唯有中央的船体透着全然不同的气息。

  四百料漕船的骨架已搭起大半,却比炮艇显得秀气许多。

  船肋间距比炮艇宽出近五寸,木材也换了稍细些的落叶松,

  每根船肋顶端都削出斜角,像被齐齐切过一刀。

  工匠们正围着船身中段忙碌,七八人合力将一块丈许长的隔板竖着嵌进船肋间,

  隔板与船肋的接口处没有炮艇那般厚实的榫卯,反倒用细麻绳缠着几圈,

  绳结处抹着灰白色的膏泥,是桐油混合石灰调成的腻子,正冒着丝丝热气。

  "这是水密隔舱。"

  沈有容指着隔板,

  "漕船要装粮食,最怕漏水,这舱板得嵌得严丝合缝。"

  只见一个老工匠拿着牛角刮刀,往隔板缝里塞麻絮,

  塞得紧实了,再抹一层腻子,指尖划过处,缝隙便被填得平平整整。

  旁边几个学徒蹲在甲板位置,正用刨子处理一块块薄板,板面上钻着细密的小孔。

  "这是舱盖板,钻了孔好透气,免得粮食捂坏了。"沈有容又介绍道。

  船尾没有炮艇那般厚重的炮架基座,而是留出一方凹陷,

  两个工匠正在安装舵杆,杆身缠着防滑的藤条,

  底部的舵叶用三块木板拼接而成,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

  与炮艇船坞里那台忙碌的蒸汽起重机不同,

  这里的起重机静静立在角落,挂钩上空空如也。

  漕船的部件轻便,工匠们用木杠便能抬动,只有搬运龙骨时才需机器帮忙,

  此刻机器的铜管道上凝着层薄霜,倒像歇着了。

  地面的干苔藓上散落着不少木屑,却少见炮艇船坞里的金属碎屑。

  靠近火塘的地方堆着几捆麻线和一桶桶腻子,

  一个学徒正用木勺搅拌腻子,炭火将他的影子投在舱板上,随着火苗晃悠悠地动。

  墙角的木板上写着"今日事:封第六舱,明日铺甲板"。

  这字迹倒比炮艇船坞的那一块更秀气些。